几个人围着火盆说钱金宝的事,三妮问了小麦的屋子就进了屋子里去看小麦了。
小麦躺在小屋的炕上,屋子里地上也放了一个火盆,火苗还燃着,屋子里不算冷,小麦早就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了,她一直看着门口,三妮一进屋就对上了小麦的目光。
“小麦姐?”
“三妮。”小麦很瘦,一张脸上不但没有肉,甚至都没有几分血色,她却还是扯着嘴角笑着叫了三妮。
在小麦看来三妮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怎么变,小脸圆润,皮肤白眼睛又黑又亮,一副机灵样儿。
“你怎么样?身上难受吗?”三妮过去轻轻坐在炕边看着她。炕里面还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本来在睡着,院子里有声音她就醒了,醒了也没有动,还是蜷着身子躺在小麦身边双手紧紧的拉着小麦的手臂,瞪着眼睛怯怯的看着三妮。
“这是小暖。”小麦安慰似的的拍着小暖的小身子,“这是你小姨。”
小暖嘴巴蠕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她会说话吗?”三妮看着她的样子担忧的问,她以前有听说过家里大人打架孩子吓傻了的事。
“会的。”小麦一直轻轻拍着小暖,“就是不爱说话,她会说的。小暖,要叫小姨哦,小暖?”
“小姨。”小暖声音又细又小,要不是屋子里安静,三妮都可能听不见。
“小暖真乖。”三妮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小暖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盯着她看。
小麦笑着看着小暖,“娘没有骗你吧,姥姥家都是好人,都喜欢小暖。”
小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样了小麦姐?”三妮问小麦,“去医院看过吗?”
小麦看着自己拍着小暖的干枯的手,“三妮,玉石村到医院,一天都走不到,爹娘带我去卫生院看过了,没事。”
“肚子会疼吗?孩子掉干净了吗?”三妮又问。
“不疼,掉干净不干净不知道,反正掉了。”小麦说。
“小麦姐,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三妮看着小麦失神般的表情问。
“为什么?”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身子,孩子如果掉不干净,以后会有很多问题,还会影响你以后的生育和健康,小暖这么小,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小麦又转动眼睛看向三妮,“会死吗?”
“这个说不好,我想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你去吗?”
小麦还没有说话,小暖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她已经六岁了,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不敢说话。
“三妮,我和我爹娘都没有钱......”
“我有。”
“三妮,我还不起你......”
“不用还。”
小麦的表情终于不再是刻意的扯着嘴角做出的表情来了,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三妮,要不是有小暖,我早跳河去了,我没脸和我爹娘说,我过得好苦,好苦啊。”
小暖见小麦哭她也无声的哭,还她伸出黑瘦的小手轻轻给小麦擦眼泪。
小麦抓着小暖给她擦泪的小手贴在脸上,“我是一跳河一了百了了,可是小暖还这么小,我要是走了,小暖也活不了了,她还这么小她明明这么乖巧,那老婆子却总不给她饭吃,是想要活活饿死她啊。”
小麦眼泪掉的厉害,说话却气声大过嗓子声,她太虚了,“钱金宝也不管,他打我就算了,他连他闺女也不要,他是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他说我不能生养,他怎么不说孩子都被他打掉了呢?他一脚把我从凳子上踹下去,他扯着我头发把我拖到院子里打,小暖吓得哇哇哭,他好狠,他好狠,他不是人,三妮,他不是人。”
“他不是人,他是畜生,我奶奶说了,钱金宝是畜生,他不配做人的。”三妮说。
小麦哭的直抽气,“我......好恨......”
“别哭了,他们会有报应的,你快点好起来看着,看他们是怎么活着的。”三妮抱着小麦,“快点好起来啊,你不好起来,怎么看他们得报应。”
小麦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她一直忍着忍着,不敢对人说,在石头村左邻右舍谁不知道她挨打呢?男人打媳妇根本没人管说了又有什么用?回家她也不敢说,他爹瘸着腿,他只有两个弟弟,哪里有钱金宝家兄弟们多,说了只会给家里人徒填烦恼。
三妮温柔的声线句句站在她这一边,她才哭着说出了自己心里的不忿和怨怼,哭了半天累了,才渐渐平息下来,三妮给她讲她在大学里发生的事,什么谁和谁好了又被谁甩了,谁家里有媳妇还假装单身在学校找城里姑娘骗婚,那些坏人最后都得到了坏报,被学校开除丢了名声和面子。
这些其实大部分都不是京都大学的事,而是她上辈子听过的事,但是那不重要,重点是能安慰到小麦就好了,小麦听的津津有味,每个小故事都追问那男的呢?最后听到他被处分被开除学籍被遣送回老家一辈子挣不了钱过得穷困潦倒,女孩子上进走上人生巅峰小麦就笑了。
一直讲到小暖睡着了,王红梅端着一碗红薯汤来给三妮吃。他们这一路来下午饭都没吃,吃完饭就该睡觉了,三妮觉得还好,熬夜她也不稀奇,别的人却都已经困得要死了。
王红梅家里没几间屋子,满仓已经结婚还有孩子了,他们一家四口都住在东屋,东面一大一小两个屋子,大屋子比较大住的满仓一家,小屋子就是一个没门的小棚,是厨房。
满河还没有结婚,他住在西屋,西边有两间屋子,另一间就是刘勇的老娘住的屋子,不过她现在不在家,被她闺女接走了,小麦母女就住在这里。
北屋就两间屋子,一个是王红梅和刘勇的屋子,另一个是堂屋,再就是南边有一个小杂货屋放着农具和柴火一些杂乱东西。
王红梅往西屋抱了两床被子,让王建国和王建军去和满河一起挤挤睡,又把自己的被子让出来给三妮,让三妮和小麦一起睡。小麦和小暖睡得炕并不大,要是加上三妮,真的是得挤着躺。
三妮说不用,她去南屋睡吧。
“南屋没有炕,里面都是柴火。”王红梅说。
“我知道,我带了厚被褥,我蜷着睡就好了。”三妮说,“我坐着也能睡呢。”
“不行不行。”王红梅说,“那屋根本不能睡的,地上很冷的。”
“要不去我那屋睡吧。”满仓说,“我去满河那屋挤挤,三妮和你嫂子一起睡?”
满仓的媳妇是本村的,一个面善的女人,穿着半旧的棉袄,“和我一起睡吧,俩孩子晚上很乖的,不乱蹬,我睡中间隔开你们。”
满河那屋已经够挤了,满河看着他瘸着腿的大哥,虽然卫生院的医生说不严重养养就好了,但是他也不敢碰啊,他睡觉得使劲儿给他大哥让地儿,又不能挤大舅舅二舅舅,他,算了,他晚上悄悄去堂屋趴桌子上睡吧。
“不用。”三妮说,“我带了毡布还带了厚的褥子和被子,我就在南屋睡。”
王建军知道她能去她另一个家里睡觉,也说,“让三妮去南屋睡吧,我给她铺好就行了。”
王红梅絮絮叨叨,“那怎么铺的好啊。”却还是带着他们俩去了南屋,帮着他们把柴火堆起来收拾出一小片地方。
王建军铺好毡布,三妮从袋子里掏出厚实的褥子铺上去,又拿出枕头和被子。
王红梅看着三妮的厚实的褥子和被子,也不再说什么了,父女俩都执拗,她谁的主也做不了,“我给端个火盆,你晚上可一定要小心啊,让我给你填柴火,你自己别乱填啊,这屋子里全是好烧的,很危险的。”
“你不用给我填柴。”三妮说,“我有煤炉子呀大姑姑。”
王建军拿来煤炉子填了煤炭进去,盖好铁片盖子,“行了,还能烧个热水,有壶吗姐?”
王红梅看着盖好的煤炉子这才不担心了,“有啊,我去拿。”
弄好三妮这屋大家就回屋各自睡了。
三妮插好柴房的门栓检查了一下煤炉子就闪进了空间,在空间里洗漱睡觉一夜好眠。
第二天三妮也是洗漱好了才出了空间,满仓的媳妇一大早就起来煮了红薯汤,整个的小细长红薯连皮在水里煮,煮好了就直接连红薯带汤舀进粗瓷大碗里吃,王建国和王建军的碗里都比别人多了一个红薯。
王建军吃完饭把碗放桌子上,“东西都还在车上没搬下来,我先去卸车。”
刘勇立刻站起来,“满仓满河,一起去。”
刘勇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瘦长脸,很黑,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人却很勤快,下地干活从来不偷懒,人也很爱笑。只是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虽然爱笑,但村子里的小孩子们还是害怕他,大一些的孩子们倒是不怕,也会偷偷模仿他,然后哄笑着跑了。
“不用,满仓满河坐下吃饭,我也不全拿,我自己去就行了。”王建军去拖拉机后拖斗里搬下来一袋子面粉一袋小米一袋猪肉来,抗进了厨房。
满河吃完饭就出来了,他赶紧上去帮忙,“什么啊二舅舅?”
问完他就摸出来了,“面粉?”
王建军嗯了一声,“做饭吃。”
大家都吃完饭出来了,听见这话刘勇拒绝,“这怎么,这也太多了,你......”
满仓媳妇激动的看了满仓一眼,这么多面粉?
满仓微微皱着眉,忧愁,他爹娘不会要的。
王建军把东西放厨房地上,“姐夫,以往我娘给我姐,她总是不要,这次是我这个做弟弟的给她的,你可不能再拒绝了,我姐这么多年,已经吃了很多苦了。”
满河高兴的说,“是啊爹,我娘受苦了,我姐也受苦了,我还受疼了,你可别拦着我二舅舅给我娘东西。”
刘勇不敢对着王建军说什么,对着满河他可没什么不敢说,“你都多大了,你贪你舅舅的两口饭吃。”
王建军过去拍着刘勇的肩,“我是他舅舅,他多大了也是我侄子,姐夫你啊,别操心这些吃的喝的身外之物,我姐以往每年还给我孩子压岁钱了呢,我也没说不让他们收啊,亲戚往来,不丢人啊。”
刘勇窘言,“不是,我没说丢人,我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没觉得丢人就行,一点也不麻烦,咱就有饭一起吃,有事一起做就行了。”王建军重重拍了刘勇两下,又对一旁泪眼婆娑的王红梅说,“姐再做顿疙瘩汤吧,我没吃饱,三妮起来也要吃,多做点,大家再吃一顿早饭。”
王红梅对着王建军深沉的眼神,犹豫了一秒就应了,“好。”
“那袋子里是猪肉,切点放进去,不吃饱哪有心情干活啊。”王建军指着另一个袋子说。
这略带了孩子气的语调让王红梅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粮食还是往自己家收的,爹娘收完麦子她就到处捡地上掉落的麦穗,不光是自己家掉的,还有别人家掉的,要是能捡快一点跑多一点路一早上能捡一大把呢,她辛辛苦苦捡了一早上麦穗,中午还没拿回家就被王建军和王建平要走了,两个人躲在路边烤麦穗吃。
她心慌纠结的站在一边,只捏着手指阻止道,“别都吃了,还要交的。”
王建军就拉着她一起吃,“你傻啊姐,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啊,快吃,别让咱娘知道了。”
王红梅想起小时候的事,看着王建军更亲切了,她心里暖洋洋的,感觉心里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好像稳稳落了地一样,语气带着一些轻松感,“好,我多切点肉。”
王建军笑了,“这就对了!”
三妮在南屋听完了这些话才出来,她语调高兴,“要吃疙瘩汤吗?需要我帮忙吗?”
满仓媳妇看着公公婆婆都同意了要这些吃食,已经高兴的蠢蠢欲动了,她看着三妮从南屋出来,立刻上去高兴的拉着她,“不需要不需要,你冷不冷?我去做饭你还能烤烤火。”
王红梅带着满仓媳妇又做了一顿早饭,寒冬的天气里,小院里又飘出一阵阵烟气。做好疙瘩汤,三妮从车上翻出一袋香肠,也不用蒸煮,直接切片丢进了锅里。
满仓媳妇问,“这是什么?”
王红梅知道,“是香肠。”
满仓媳妇点点头,“果然怪香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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