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也莫要忘了,当时……可是长姐派来丫鬟将长裙送给我的。”
陆瑶华在一边补充道,嗓音中明显有了几分嘲讽,“难道长姐还忘了不成?”
“自然没忘的。”
陆锦烟淡淡道,“衣服是老夫人赐给我的,但我想着,只有妹妹的天人之姿才配的起这么漂亮的衣服,刚好老太太又解了你的禁足,我便自作主张让丫鬟送到了依春阁。”
她说到这里,眸中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怎么?难不成我送了件衣服倒是反而被怀疑是下毒人了?”
“毕竟衣服是长姐你送来的。”
陆瑶华说道,她的一张脸,密布红点,昨日的帝都第一美人,谁料今天竟然就成了这样一个鬼样子,哪怕是粗略的扫过去一眼,那也简直是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那好吧……”
陆锦烟低低的呢喃几声,然后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陆渊,道,“爹,如果事实证明烟儿是清白的话,您想要如何?”
“即便是清白的,你又想要如何?”
陆渊并非听不懂陆锦烟的话,她这是变着法的想同自己打一个赌,陆渊虽然不怕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但万事没有绝对,若当真出了什么怪事……他的面子可拉不下来。
“若当真烟儿是清白的……”
“那就让她下跪认错。”
淡漠的声音毫无感情,敞开的大门不知何时出来一个人影,白衣黑发,眉眼飞扬。
方姨娘的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一片。
“原来是释王殿下。”
并没有注意到方姨娘的神色变化,陆渊只当是禹释庭还未曾离开,但毕竟是有了今日的过节,他对禹释庭的声音便有些淡淡的。
禹释庭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那双细长的凤眸,里面隐隐浮动的波光,竟仿佛初雪消融一般的美丽。
陆瑶华一愣,适才还在恼羞的怒火竟一下子仿佛被浇灭了。
在她自己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把扯过自己的面纱系上。
她的这张脸,不能再让更多人看见了,尤其还是皇子!
皇子……说到皇子,就如陆瑶华不由得想到了今日的大皇子禹音捷,从最初的惊艳到最后的落荒而逃,她的眸光迅速的沉了下来,眼底也浮现出滔天的恨意来。
男人都是不靠谱的东西!她暗暗骂道,而导致这样尴尬局面的就是陆锦烟那个贱丫头折腾出来的幺蛾子!
“本王只是来凑个热闹。”
意识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禹释庭忍不住握拳清咳了一声,说道,“本王来做个证罢了,大小姐若是清白的,就让她下跪于她面前,若大小姐不是清白的,那就让大小姐给各位磕头请罪。”
他说到这里,目光特意得看了一眼默默垂首无语的陆锦烟。
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方姨娘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钟,最后倏然一移,指尖落在了一脸病若西子的陆瑶华身上。
“你可听明白了?”
禹释庭问陆瑶华,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感情,陆瑶华抬头,她望着禹释庭俊美的侧颜,眸光微微一闪,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砰然一动。
“……臣,臣女听明白了。”
陆瑶华白皙的脸颊上飘过一曾淡淡的嫣红。
她之所以敢答应的如此爽快,是因为她完全有自信心决计不给陆锦烟以翻身的机会!
“大小姐,你且来说说,你要如何自证你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清白。”
禹释庭坐在椅子上,白色的锦衣华服,一张俊颜中端的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陆锦烟却不知为何竟然会觉得那眸中,那面上,却带着一丝微微的戏谑!
她瞪了他一眼,但即便如此,禹释庭却仍旧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如此这般,却是反而让陆锦烟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么无辜的小眼神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啊……
陆锦烟撇了撇嘴,不理会他看似含蓄的目光,微微上前几步,走到那两个端着衣服的丫鬟面前。
陆锦烟也不避讳,直接用指尖轻轻捻起衣角,她仔细的抚摸着那丝绸缎面,她能感觉到上面还有些参差不平的轮廓,这是一些小沙粒的轮廓!但绝不是毒粉末!
她想到,这些沙粒,正是陆瑶华从荷花池的淤泥里带上来的东西。
陆锦烟突然脸色一阵窘然,但是她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她有些疑惑,在这里面并没有闻到或者是碰到还是看到一些毒药。
难不成是陆瑶华落水之后被池水从头到尾冲刷了个干净?连那些毒药也没有了?!
陆锦烟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眉仔细看着方姨娘和陆瑶华的面孔。
那明明就是一脸胸有成竹的感觉,所以若说这衣服里没有鬼的话,别说陆锦烟不会相信,就是一个随便的人也不会轻易相信!
禹释庭也发现陆锦烟的情绪变化,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笑意,淡淡道,“大小姐自己就是学医之人,可能看的明白这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臣女的话只怕父亲和方姨娘不会相信。”
陆锦烟放下衣服说道,而陆渊的脸色则青了一青,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陆锦烟这话里的意思难道不是暗地里指明他们父女二人不合?
这些事情若是传出去了让那些提笔书写的史官知道,而自己往日里又与他们并不交好,只怕他们对自己是绝不会笔下留情,“宠妾灭妻”四个字就足以让他在皇帝面前不得翻身。
尤其……这个妻子还是一手把自己提拔上来的恩人。
陆渊想到这里,眸光不由得微微沉了下去。
“烟儿这说的什么话。”
他说道,“你与瑶华都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证据就直说,到底谁是错的那一方,我都断然是不会饶过她的!”
他说到这里,虽然脸上装的是一派公平公正的模样,但是话到最后的眼神却是有意无意的瞥向了陆锦烟。
陆锦烟面无表情,毕竟她已经习惯了,但是禹释庭却忍不住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爹!这样的家人!真是好不让人心寒!
他现在才似乎有些明白了,当年陆锦烟为何要一意孤行在寺庙里一躲就是躲了六年?
“你说吧,若你是无辜的,本王自会替你做主。”
掩饰住自己眼底若有若无的心疼,他皱着眉说道,虽然还是一贯淡然的脸色,但是声音却明显冷了几分。
陆锦烟点了点头,低声道了一句“多谢殿下”,然后才转身,目光落在陆渊和陆瑶华身上。
“姨娘和父亲是觉得,烟儿在这衣服上下了毒,然后又派人送去了给二妹是吗?”
“难道不是吗?兰馨兰芳那都可以做主,衣服还是你身边的月牙送过来的。”
陆瑶华面上一副楚楚可怜模样,但心中却是暗暗高兴。
她觉得肯定是禹释庭也讨厌陆锦烟了,他说这话一定是在为自己做主。
这样想着,以前她对禹释庭的偏见也不由得少了许多,这些年她多多少少在家里听了不少关于释王的传言,心里有些惋惜,这样俊美的男人,这样高贵的家世,竟然不能行那周公之礼,看来果真是人无完人。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叹息一声,瞥向禹释庭的目光竟然带了几分同情。
陆锦烟也注意到了。
看陆瑶华这般模样是打算把禹释庭也收入囊中?不过……
她瞥了一眼禹释庭,这人好像不太领情呢。
果然,禹释庭在接触到陆瑶华暗送过来的秋波的时候,面上仍然是一派冷漠的样子,但是眸中一闪而过的烦躁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心底的不悦。
这个女人的眼睛是有问题吗?一个劲的眨啊眨她也不怕眼睛抽筋?
他转过身去。
眼不见为净。
面对这样的温香软玉暗送秋波,他竟也能狠的下心来拒绝,陆锦烟真心觉得禹释庭果真不愧一个“君子”!足以媲比那古书上记载的柳下惠!坐怀不乱!
她清咳一声,说道,“但恐怕令父亲和二妹失望了,这衣服上可没有毒。”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渊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什么叫让我和你妹妹失望了?你是说我这个做父亲还有你妹妹竟会冤枉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
陆锦烟没说话,反倒是禹释庭懒懒的接话道,“亲兄弟还要起内讧呢,更何况是同父异母六年未见的姐妹,真真是淡如水的情感啊,而且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王瞧着,丞相大人和二小姐倒是很希望下毒者就是大小姐呢。
他说到这里,殷红的嘴角微微勾起,竟然露出一抹在陆瑶华和陆渊眼中看起来无比诡异的笑容。
陆瑶华咬着嘴唇,释王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她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哪里有在帮自己的意思,他明明从头到尾就是在帮着陆锦烟那个贱丫头!
“释王殿下所说瑶华不敢苟同。”
恨意在心头翻天覆地的涌动,陆瑶华勉强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瑶华与长姐虽然同父异母,六年未见,但是瑶华对长姐一片心意天地可鉴,试问瑶华这些年,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他人的事?今日瑶华遭此侮辱,又如何能不请求爹爹做主?瑶华虽……虽是庶女,却也同样是爹爹的女儿,瑶华怎能甘心自己无缘无故在帝都里背了一片骂名?”
说道最后,她已是忍不住嘤嘤啼哭道,“瑶华知晓殿下一向与长姐交好,但就因如此,平白诋毁瑶华的名声,要知道瑶华一介女儿家,殿下和长姐此番作为莫不是要毁了瑶华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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