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们像对待牲口一样,看到谁走不动了,肆意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抽打。
最先倒下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应该是太累了,走着走着,忽然一个踉跄,人直扑扑的摔在地上,本来或许还不致命,但是落地的时候,枷锁重重的撞击了脖子,咔嚓一声,当时就翻了白眼。
一名看守走了过来,把手放在老人的鼻子下面探了探,扭头向领队的看守报告:头,没气了。
队伍里,有几个人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嚎啕大哭,有喊爹的,有喊老头子的。
领队的那名看守,对着这几名哭的人说:你们,出来,挖个坑,把人埋了。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五六天后,原先出发的人,已经少了好几个。
随着疲劳的加剧,这支队伍是越走越慢,看守们的鞭子也失去了作用。
于是他们开始议论纷纷:头,咱不能这么走了,只要有一个罪犯走不动,其他兄弟都得在这干耗着,咱们还是得分批,把人分一分,早送到的早回来。
领头的那个看守,细细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定把人分开,分别押送。
一个年轻的看守建议按照家庭分,被领头的那个看守一顿训斥:“你知道个屁,一家人在一起,闹起事来怎么办?妇女和小孩不要紧,成年的男人,必须搭配开来。”
和王阿奴分到一组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跳崖那个妇女的小叔子。
押送他们的看守,只配了两名。这两个人,是特地到领头的看守那里送了礼,抢来的差事。
按规矩,无论押送几名犯人,至少要配三名或者更多的看守,但是这两名看守拍胸脯保证,有他们两个人,就足够了。
他们原本只想押送王阿奴一个人,因为他不戴枷锁,而且年轻,走路走的快。
何况出了城之后,脖子里的枷锁立刻就下了,傻子都知道,这明显是打点过了。
这就说明,这个王阿奴,肯定有钱,而且上道,懂规矩。
既然如此,多一个看守,就多一个分钱的人。
至于那个小伙子,他们已经不把他当人了。
这两名看守,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另一个,则年轻一些。
年轻一些的,就是那天晚上把妇女带去陪他睡觉的那个。
王阿奴脖子上没有枷锁,原本可以走的轻快一些,但是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和那名年轻人并排往前走。
对于这名年轻人,他的内心有很多同情和怜悯。
但是还没走出多远,只见其中一名看守,踢了年轻人一脚:姓许的,你他妈走快点,老子有话要和王相公说。
原来这个年轻人姓许。
等到这个姓许的年轻人走出了几十步开外,这两名看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他们对着王阿奴,是满脸堆笑,你一言我一语:“王相公,恭喜啊”,“王相公天生富贵气相,遇难都能呈祥呢”。
“恭喜?”王阿奴被他们弄的有点懵:难道自己被释放了?不可能啊。
岁数小的那个看守立刻接上了话:“当然是恭喜啦,这种事情,能保住性命,那就是天大的喜事。哎,最近京城是人头滚滚,相公能全身而退,老哥,你们说,是不是天大的福气呢?”
“当然啦,你发现没有,这位王相公,天庭饱满印堂发亮,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嘛,我看王相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看着这两名看守在那一唱一和,似乎和自己熟稔无比,王阿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搭腔。
两名看守眼见自己口水横飞,说了那么多,王阿奴也不说话,以为他愚钝,于是继续暗示,但是语气比刚才直接了很多:王相公,我们兄弟两个,单独为你出这趟差,你有福气,轻松,只要去,不要回,咱哥俩可得一来一回,六千里的路,不吃点好的,没力气,走不动道啊,出发之前,你家里没人过来看看你,安排点伙食费?兄弟们也跟着沾沾光嘛。
到这里,王阿奴明白了,这两个人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要钱。
王阿奴的兜里,本来李老三是塞了点散碎银子,可是自己都没能看清到底有多少,第一天,就被其他看守搜身时给搜走了。
于是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二位官爷,我家在外地,远,家里人还不知道我被流放,所以也就没赶过来,身上暂时真没有银子,但这份恩情,我记得,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
“身上没有啊,没关系的”,一个岁数大的看守说道。
王阿奴还以为遇到了好人,心里涌起了一阵感激。
谁知道这份感激,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就听那岁数大的看守继续问道:“那你在京里有没有熟人或者好朋友?有的话,你给他写个条子,让他替你垫付一下也行,我们回来后,到他那取。”
王阿奴很是惊讶:想不到这些人要钱,竟然能要的这么直接,简直是不要脸。
可是自己在京城里,要谈熟悉的话,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前皇帝,一个是牢里的李老三。
前皇帝已经不在了,和李老三其实也不算多熟,何况人家在牢里挺照顾自己的不说,走的时候,也偷偷摸摸塞了点银子,实在不好意思报他的名字。
于是只好说:“在京城里,我没什么熟人和朋友”
话音刚落,两位看守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的脸色,立刻就变的很不好看,但是也没办法换人了。
还没走出多远,岁数小那个看守就开始发牢骚:妈的,本来以为这种泼天案子里的人,能保住小命,就是烧高香了,又没涉及到家里,还不得把兄弟们安排的妥妥的?谁知道球都没得,早知道,老子到别的组里去了,就算没有钱,晚上还能睡女人。
话音刚落,岁数大一点的就接上了茬:可不是嘛,哥几个以前出流放差,要么家里来人提前打招呼,要么人家自己身上会备点银子。就咱哥两倒霉,费尽心思,摊上这么个穷鬼,害的老子们,还得陪着他跑这么远。
和王阿奴分到同组的那个姓许的少年,两名看守当他不存在一样,他也从不说一句话,戴着枷锁,默默的跟着走,除了走路时发出的“呼哧呼哧”声,证明这个组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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