崋部一直在接收外来难民,从未停止过。
春上难民虽然少了很多,却还是有一些的。
汝阳作为府城,汇聚过来的难民最多,目前难民营中仍有三千多人。
刘升知道明末瘟疫多发,因此针对难民携带疫病的事做了很多措施,尤其是在占据汝阳,条件变好后,各方面措施就更完善了。
如进入难民营前必须洗热水澡,所有衣物都要水煮消毒。
又如在难民营中以生石灰水消毒、必须到厕所如厕、不得饮生水等等,都是最基本的。
最重要的是分营、分区隔离措施。
入营不足七日和已满七日的难民分营居住,患病难民分营居住,同一营地每百人分区居住,不得随便过区走动,有人患病第一时间上报,等等。
至于紧急防疫措施,则是快速强制隔离。
以上种种措施并非都是刘升提出来的,其中很多在明末时已为很多大夫及官员知晓。
疫病之所以频发,主要原因是天灾、兵祸频发;而疫病之所以失控,则是地方官员无能乃至没有作为,防疫不力所导致的。
所以,刘升虽针对疫病做了种种预防措施,可听闻疫病出现,还是很担心。
白太微道:“患者及与其接触者,乃至同营区难民,都已经分营隔离了。
我来是想告诉大帅,这十几个患了疫病的难民都来自开封府,说明开封府很可能出现了大疫。
另外,难民中有疫病患者,北来的其他人群中很可能也有疫病患者。
必须立即按照大帅所定的瘟疫防治办法,封锁全城,进行筛查,避免疫病在城内爆发、扩散。”
刘升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准备封城之事。对了,白姑娘可知这次是什么疫病?”
明末流行的疫病很多。
其中最可怕的莫过于疙瘩病,也即是鼠疫;其次是大头瘟、天花、羊毛瘟等。
用牛痘接种天花疫苗的方法刘升已经教给白太微,目前正在推广中。
但其他的一些疫病,刘升也是没办法的。
尤其是鼠疫,朝发夕死,十分可怕。
白太微道:“从目前那患病的十几人症状来看,多半是时疫。”
刘升不懂就问,“何为时疫?”
“因时节、气候变化而产生的疫病,便称为时疫。一般多发于春秋两季,多为温疫,少为寒疫。”
刘升听了恍然,心想,这不就是流感吗?
他先是松口气,但随即就想到,这年头流感也是能夺人性命的。
而且流感以唾沫传染,也即是近距离空气传播,属于比较容易扩散的疫病,疏忽不得。
于是刘升立即让亲卫去召集李长文等汝阳主要官员过来开会。
崋部作为一个崛起不到一年的势力,各部门人员做事都十分干练,行政效率很高。
再加上刘升在这方面早就有了相关规定,白太微也有不少应对时疫的相关经验,因此会议很快通过了多项针对此次防疫的政令。
当天下午3点,驻守汝阳的常备军、警备军、民勇、巡警便都调动起来,开始实行封城防疫措施···
三月末的下午春风和煦、阳光温暖,正是游玩的好时候。
阎尔梅在客栈午睡之后,便出门上街。
他昨日进城后已经游历了城中部分区域,发现了不少让他感兴趣的政令及措施。
其中大部分是以往历代朝廷治理地方就有的政策,只不过其中一些,随着地方吏治败坏,成了一纸空文。
但也有些政令、条例,属于这崋部独创,颇值得揣摩。
比如,汝阳城内绝大多数街巷都十分干净。
崋部官府安排了专人每日打扫,清理垃圾。
在大明,这专人属于地方杂役,地方衙门至多贴补点贩钱,有时甚至让罪犯去做。
而在崋部,这类专人却属于雇吏——每月竟有一两银子的薪俸!
不过崋部对这类人的要求也高:必须保证所负责街区的干净整洁,还要负责对乱丢垃圾者进行惩罚。
一般是罚一文至百文不等的铜钱,情节特别恶劣的也会罚更多。但并非由负责清扫大捷的雇吏收罚款,而是到附近街道办公处交罚款。
这里由涉及到了崋部对城市行政单位的革新。
大明城乡最初用的都是里甲制,一般是十户为一甲,百户为一里,设甲首和里长。
明初设立时有些呆板,到弘治以后,进行了多次改革,里甲制才变得活泛起来。到现在,很多地方直接更名为保甲制,原来的里甲制名存实亡。
崋部在这城中却是以地域来划分行政单位。
分别是区、社、街、巷。
如汝阳城,目前仅分为东西两大区,每区数个社,每社下辖数条街,每条街管辖数条巷道。
都是按地域划分,数目上并无严格要求。
此外,汝阳城中的公共厕所明显比其他城池更多,还做了明显的指路标记,并且严禁在路边大小便。
若是牲口在城中大街上便溺,也只能认罚。
但城中设有专门的牲口市场、马行街。若牲口在牲口市场中便溺并不会被罚款。若在马行街,罚款则便宜很多,还算人性化。
另外,在客栈入住必须用路引、腰牌登记,巡警会不定期来抽查,一旦发现有没登记的人员入住,店主和客人都要被惩罚。
这项规矩大明也有,但在很多地方已经不执行了,汝阳城中却必须登记才能入住客栈。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行走于汝阳城中,让阎尔梅恍惚觉得像是生活在吏治极为清明的新大明某城池中,颇为安心。
铛铛铛!
铜锣的响声让阎尔梅瞬间回过神,循声望去,便瞧见了一队巡街的巡警。
这巡警明显类似大明的巡街衙役,但昨日入城至今,阎尔梅都没见到一次巡警欺压街上小贩、在店铺吃拿卡要的现象。
反而是抓捕小偷、解决纠纷见过好几次。
“各商户、居民、游人注意了,我崋部有重要军事行动,即刻封城!”
“城内商户、居民立即归家,关门闭户,不得接纳外人入住。若有亲友于近七日入住的,须得向街道办报备!”
“城中行人若是入住了客栈的,请立即回归客栈。若是今日入城,并未住客栈的,请留在原地不要走动,等候我崋部义军安排!”
“我崋部治理汝阳以来,从不扰民,有口皆碑,故百姓无需惊慌,听我等巡警指示办事即可!”
“若有趁机造谣引起恐慌,或造成骚乱者,严惩不贷!情节严重者,我义军将会当街处斩!”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先轻后重,顿时让周围人都听了个明白。
很多百姓都露出惊慌神色,但见一队队巡警及一队队义军将士都出现在街道,到底没有大乱。
小的混乱避免不了,都很快被梳理、解决。
阎尔梅倒是不慌,边回客栈,边观察一队队义军将士办事,心里却是猜测起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着崋部立即封锁全城?’
‘该不会是那刘升遇刺了吧?’
阎尔梅想到这种可能,竟略微有点担心。
他不得不承认,看到崋部将汝阳城治理得如此好,他心里对崋部已经产生某种期待。
‘但愿那刘升并无性命之忧吧。’
回到客栈,阎尔梅发现其他客人有很多聚在一楼厅中议论。
“你们说这义军为何封城?莫非是官军要打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崇王府有什么珍宝被盗了。”
“开什么玩笑,崇王府如今守卫那般森严,盗贼怎么可能进得去?”
“但愿别是官军攻城——若是攻城战打成了围城,到最后城里不知会有多少人饿死。我听说,之前开封才被李闯王围攻半个月,就饿死了好几千人。”
“···”
阎尔梅也在一楼听了会儿议论。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便听有人敲门。
“巡警办事,店家开门!”
掌柜赶紧去将店门打开,陪着笑问:“几位警爷有何事?”
领头的一位巡警看到厅中众人聚集,不禁皱起了眉头,看了几眼才问:“你们客栈中可有人患病?”
掌柜为难道:“这俺哪知道?”
巡警道:“有时疫从开封府传入汝阳,你这店中凡有人患病,需立即上报,如有隐瞒,严惩不贷!
另外,你们这些人都不要聚集在一起了,各自回房,少与他人接触,避免传染时疫!”
听到这话,顿时很多客人都慌了。
有人直接就想往出闯。
却被几个巡警拔出刀来拦住。
“先前的宣讲都没听到吗?如今确诊时疫的不过十几人,都在难民营中,城中情况暂且不明。
尔等若老实待在客栈房内,并无多少染病可能;若是强闯上街,即便没染病,也会被我崋部抓捕!”
听见这话,要闯出去的几人只能悻悻退了回去。
阎尔梅见几个巡警要离开,忍不住问:“你们准备如何应对时疫?”
“这不是你该管的,老实待在客栈!”
待巡警走后,阎尔梅也回到房中,脸色难看道:“没想到竟然爆发了时疫。”
他可是见识过瘟疫多么可怕的。
时疫虽然并非一定致死,但若防治不力,一城之人死个一两成也是有可能的。
他便是再自命不凡,染上了疫病也有可能归西。
巡警离开后大约半个时辰,再次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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