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去后，齐雅留了沈平单独奏对。

        当殿里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气氛便不再那么严肃，多了一些老朋友或是亲人之间该有的温馨和惬意。

        沈平也不加修饰，直接问道：“娘娘可曾想好了？当真要如此？”

        齐雅道：“你是觉得有何处不妥？别又拿那套什么男人可以，女人不行的话来糊弄我。”

        沈平知道，齐雅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倒也并不惊讶。只是看了看桌上的糕点，看那样子和形态就知道肯定是齐雅亲手做的，他拿起一块尝了尝，道：“这金猪饼的样子倒也是憨态可掬了。”

        齐雅注意道沈平吃的那块正好是自己闲来无事弄的，心中一阵欢喜，忙问：“味道如何？”

        沈平摇了摇头道：“就是小孩子吃也会觉得太甜了。”

        齐雅好大的不乐意，如小女孩一般撅起嘴道：“是你自己尝不出味道，还怪别人做的不好吃。”又顿了一下说：“这小厨房的厨子也是偷懒了，明日就让豫离去处置了。”

        沈平看齐雅这副样子，倒觉得她像当年齐府里那个大小姐了。每次听说自己要来都忙着去做点心，可每次的点心都做的不好吃。若是自己夸她一句，她便开始炫耀自己做这点心的时候是多么地辛苦，自己在做点心一世上有多高的天赋；可是自己略一皱眉，她便马上推说这点心是别人做的，断然和自己无关。

        那时候，他就喜欢用小小一块点心和自己的雅妹妹开玩笑。

        恍惚间，沈平看到的还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明媚的如春日的阳光。

        微微的一阵风吹过，只听窗子“咯吱”一声。沈平如梦初醒一般被拉回了现实。

        齐雅循那声音看去，道：“窗子怎么开了？”

        沈平起身道：“我去关。”

        再自然不过。

        待沈平回来的时候，他心中多了些勇气，问出了一直别再心里的话：“你可知，你这样做了，可就真的是高处不胜寒了，到时……”

        后半句他没能说出口。他不想一语成谶，更不想看着万一哪一天齐雅真的会从那高处掉下来。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他都会竭尽所能的多帮助她。可他仍旧是担心，担心她和古往今来所有人一样，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沈平的心里，他一直想把他的雅妹妹护在身后，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是如此想。可造化弄人，不知为什么，当初那个柔弱的雅妹妹竟然走到前面去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愿意一直陪在她身边。假如，他只是说假如，万一哪一天她倒了，至少他还可以在后面撑住她。

        齐雅的神色里有一丝丝的无奈，更多的却是冷静。

        她拿了刚才沈平吃过的一样的点心，尝了一下，觉得沈平的口味有些淡了。若有所思了一阵，这才缓缓抬头道：“我知道。”

        “即便是这样还要如此？”

        “是。”

        “好，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便不再阻挠。你知道的，我会一直支持你。只是，一旦到了那个位置，其他人便是望尘莫及。以后的路，可要你自己小心了。”

        齐雅嫣然笑道：“我知道平哥哥担心我。”

        沈平一惊，他是断然没想想到此生还能听到有人如此唤自己，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里，竟然说不出话了。他只喃喃地无声说了一句：“傻瓜，你是我的雅妹妹啊。”

        仅一瞬间，齐雅便敛了笑意，说：“这些日子最为关键。那齐思淼做事哀家倒是放心，只不过都城里的其他人倒是要好好看紧。别再出什么岔子才行。”

        沈平道：“太后娘娘放心，微臣都会竭尽全力办妥。只是有一事，微臣也需与太后娘娘名言。那成员里的几位近日闹地是不太像话了。这些人都剃度装和尚，到各家各户里以宣讲佛法的名义来骗取钱财，对娘娘的名声怕是有损。可此前娘娘曾说他们所做何事不必多问，如今倒是不知该如何处置。”

        齐雅道：“他们一群凡夫俗子出身，哪怕哀家赐了太多的金银给他们倒是也改不了那些坑蒙拐骗的恶习。此事哀家也有所耳闻，平时只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倒是也没多加理会，如今一看倒是颇成了一番气候。你不必亲自动手，交给小沈将军去做。只要不动沈成仁和他身边一个姓贾的就行，其他的人，只要小沈将军是秉公执法，哀家自然不会说什么。若是有不服者，只管打杀。至于别人，若要求告，就到哀家面前说。”

        沈平心中有数，他虽然早就看不惯成园里的那些人了，不过倒是也能克制。只是点名道姓让小沈将军去，看来在齐雅心里也是对那些人有所厌恶了。至于不动沈成仁，哎，大概还是因为那张脸吧。

        不过，提到小沈将军，沈平觉得也有必要替自己的儿子求一求军功。

        “虽然是老生常谈，可臣还有一事想请奏太后娘娘。北境突袭之时……”

        不待沈平说完，齐雅便明白他的意思，道：“小沈将军的事情哀家知道。那件事确实是委屈他了。哀家也深知，对于男子汉大丈夫来说赏赐些财帛是不够的，唯有功名才能傍身。你且回去让他静待时机，到了时机哀家定会让他有机会找回属于他的军功。”

        “谨遵太后娘娘教诲，谢太后娘娘。”

        “另外，”齐雅顿了顿说：“乐天可还好？”

        沈平脸上的颜色柔和了许多道：“公主在府上一切都好。若是那小子对公主不好，臣第一个打断他的狗腿。”

        齐雅笑道：“有你看顾着孩子们，哀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齐雅还想说点别的，可觉得后面的话就像是妇人之间才好说的了，便道：“你且先去吧，哀家也有些乏了。”

        沈平告辞出去，齐雅觉得颇有些恋恋不舍。

        沈平依旧脚下生风，自有将军该有的风度，可若仔细看也能看出些老太。

        这些齐雅熟悉的人走的走，老的老，怎么偏偏自己如老妖精一样竟然容貌都未有大改？许是本该她担心的事情都有人替她想到了，才能保住她每次都能有惊无险，顺顺当当吧。

        呵，世上哪有容貌不改之人？那岂不是真成神仙了？只是周围的人都不会告诉她罢了。

        须臾，豫离进殿。

        “娘娘，您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先歇歇？”

        齐雅握着豫离的手说：“要是想找素雅的料子何必让小东子去内务府反动，那都没什么好的。去库房里取那几匹素锦来，那颜色纹饰最是适合大儒所用。不过你的手艺哀家可信不过，别可惜了那上好的料子，去找个老师傅带着你一起弄吧。”

        豫离心中一惊，又觉得很是温暖，低声道：“豫离多些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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