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屋里动起了手,百里奚赶紧拉着桑晚离开。
他的记性好,七拐八弯后又带着桑晚回到了鬼市大街,此时已临近子时,鬼市客越来越多,热闹得很。
百里奚怕萧玑抽他,不敢带她逗留太久:“咱们该回去了。”
桑晚心事重重,迟迟未挪步。
“怎么了?”百里奚拧眉。
“刚刚那女人,你觉不觉得和离九长得挺像的。”
桑晚有些吃不准,但这个念头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离九曾经同她谈起过失散的妹妹,右眼角下有颗痣;这算不上什么独有的特征,但女子举止和神韵,和拓落不羁的离九颇有几分神似。
“离九?”百里奚眉头动了动,又摇了摇头:“太暗了,我没看清。”
桑晚拉着百里奚的手,想折返:“咱们干脆去守着,等机会问她。”
“阿九找妹子这事儿我知道。他这么些年大海捞针,费了不少心思。你就远远见了一眼,怎么就那么笃定?”
百里奚有些脸盲,女子除了桑晚之外,别的他都觉得看起来一样,没什么差别。
“说不上笃定,就是一种直觉。”
两人费了会儿功夫七拐八弯绕回了刚刚的洞窟,但里头一片漆黑,人去楼空。
桑晚不死心,又寻遍了鬼市大街,可迎面所见之人皆覆着面具,再也寻不到这女子半点踪迹。
“走吧。咱们下回开市了再来。”百里奚安慰道,“左右她都在这鬼市做这营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回来了咱们问她便是。”
桑晚心想也是:“好。若真是离九的妹子就好了。要不然你写封信告诉他?”
“别忙。万一不是呢。希望太大,失望就大。”百里奚出声制止。
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他有些不自在,主要还是不想让远方的另一个人与桑晚再有什么联系。
桑晚未曾顾得上他阴晴变幻的表情,她半仰着头,试图赶走蓦然闯入心扉的那个人影。
但凡有点什么事与他有点关系,他清冷的模样就阴魂不散地钻出来,在她的脑海里来回打转,惹她心烦。
“你说得对。”桑晚暗自叹了口气,“确认后再说。”
两人又顺着原路钻出井道,原路返回。
到了南安王府已听得鸡鸣声,百里奚拖着她爬上墙角,有些不舍:
“今儿睡醒了就来我家,说好了炙肉小酌,别忘了。”
“忘不了。回吧。”桑晚摆了摆手,一跃而下。
回到院里,桑晚低低喊了声:“小顺。”
屋檐跃下一道暗影,挠了挠头:“主子。”
“拿着。吃了饼去休息。”桑晚将饼递给他,“别忘了给疾风一个。”
小顺接过饼憨笑:“谢主子。”
桑晚见他欲言又止,心知所为何事:
“放心,我会尽快确认那女子是不是你师父的妹妹。一有准信儿,你再告诉离九。”
“谢主子。”小顺神色松动了些。
“憨憨。”
桑晚笑了笑,转身潜回房,脱了外袍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王嬷嬷来回瞧了好几次,见她埋头似醒非醒,忍不住摇头。
“郡主,您还不起来啊?王爷等您一起用午膳呢。”
“……让哥哥自个儿先吃吧,别等我了。”桑晚睡眼惺忪。
“老奴也是这么劝王爷的,可王爷说今儿特地让厨子做了鲫鱼白玉汤。这天寒地冻的,鲜鱼难得,您不是最爱喝鱼汤吗,快起来吧。”
“成吧。我起。”
桑晚撑着床,顶着乱糟糟的头爬了起来,任由婢女们围着她梳洗。
“您这嘴角,怎么还有油腻腻的东西?”
王嬷嬷满眼疑惑,将帕子打湿,又使了点劲儿擦了擦”,“哪来的胡椒末?”
桑晚心虚地打岔:“哥哥今日也休沐?”
“是啊。王爷说午膳后带您去永宁公府上,贺百里三公子升迁。”
“对哦!”桑晚一拍脑袋,“王嬷嬷,你一会儿去我的私库,寻个最大最贵的给三表哥当贺礼。”
昨夜她还答应了百里奚的,差点就忘了。
“最大最贵?”王嬷嬷想了想,
“那就是端王府送来的白玉浮雕玉竹屏了,听说是用了整整三大块和田玉雕刻而成的。”
“成,就这个。一会儿你装上车。”桑晚拍板。
不选对的、只送最贵的,定然错不了。
*
永宁公府就在御街东,紧挨着东华门,可见百里家的荣宠。
桑晚和南安王萧玑到时,百里家上门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永宁公须发全白、满面红泽,笑眯眯地拱手道谢;信阳长公主则笑得疏离,端着架子。
见到萧玑两兄妹,永宁公便要参拜,萧玑立刻扶住了他:
“姑丈,自家人。该是侄儿和阿晚给您见礼。”
两人一同朝永宁公和信阳长公主见了礼。
永宁公乐呵呵笑道:“三儿只是小小升迁,府里也没预备正经酒席,怎么把王爷和郡主给惊动了。”
“本就是要带阿晚来拜见的,正好赶上子任的喜事,可不是要来讨杯酒喝。”
永宁公笑得慈祥,他与老南安王本就亲近,又自小看着萧玑长大,对他像是亲儿子一般。
“王爷来,怎的也要喝个尽兴才是。”
“我同你姑丈说,官家喜爱三儿,咱们就是吃几场席面又能如何。可他非嫌铺张浪费,你瞧,今日连个正经座儿都没有。”
信阳长公主嘴上嗔怪,面上颇为自豪。
实则是满院子都摆满了酒席,她这是谦虚了。
“哎,三儿素来傲气,低调些,让他也收敛收敛性子。”
永宁公对着桑晚笑道:“来京城快两个月了吧?正好赶上过年,可要好好热闹一番。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让三郎带你逛去。你大表哥、二表哥他们跟木头似的,无趣地很,你若无聊了,多来府里和两个表嫂走动走动。”
长公主笑眯眯地接过身后嬷嬷递来的礼盒,取出了一对玉镯:“初次上门,姑母的小小见面礼。”
“姑母,您太客气了。”桑晚又行了礼收下了。
长公主出手阔绰,这玉镯质地通透,一看就是高价货。
颔首垂头间,长公主见到她头顶的簪子,叹了声:
“彩翡?哟,这还是花开并蒂的款式。阿晚的品味同你母亲一样,雅致。”
桑晚怔了怔,手指抚着鬓间的发簪,那是郑谨之送的。
今日睡眼朦胧,也没留意婢女用了这根簪子,并非刻意留着他的东西。
她取了下来:“这……很贵?”
“彩翡素来难得,你这根簪子设计巧妙,瞧这并蒂莲雕得多精致。光是将这些个颜色设计成图案就要费不少心思了。”长公主纤手举着发簪,对着日光又照了照,“水头上乘。”
萧玑笑道:“姑母最喜翡翠,能得到姑母夸赞的,必是好翡翠了。”
长公主又将发簪为桑晚插了回去:
“是阿玥送你的?她这孩子就爱彩翡。但这根簪子我倒是从未见过。这丫头嫁了人倒是大方了,知道心疼妹妹。”
桑晚面上讪讪一笑,有些透不过气。
萧玑像是知道了什么,敛了敛眸,接过了话头:“阿玥是懂事了不少。”
此时百里奚从院内一路小跑,见到萧玑和桑晚高兴疯了:
“烤架都支好了,就等你们俩了,快随我来。”
“这孩子,还是毛毛躁躁的。”
信阳长公主嘴上嫌弃,心里对这个小儿子欢喜得很。
“父亲、母亲,我可是约好了长珝和阿晚的,外头宾客就劳您二位应酬着了。”
百里奚拉上两人就往自己的院子离去。
长公主没法子,只得在后头叮嘱了两声:
“去吧,你阿晚妹妹头一回来府上,你多带她逛逛园子,也认认人。”
话音未落,人影早已消失在垂花门内。
永宁公拂须:“瞧着这丫头倒是比阿玥更像四嫂(南安王妃)。”
“像是像,只可惜自小养在乡野,短了见识。你瞧刚刚我说彩翡,她茫然不知,真是暴殄天物。和阿玥到底还是差得太多。”
信阳长公主略带嫌弃地摇头。
“见识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乡下长大的姑娘,性子纯净,我倒是觉得很好。”
永宁公对桑晚的印象不错,一想起这些日子儿子总在耳边念叨想娶桑晚,他借机提了提:
“三儿对她的心思,都挂在了脸上。你瞧瞧臭小子那不值钱的笑。”
他试探道:“要不然成全三儿?也算是一桩美事。”
信仰长公主变了脸色:“那不成。咱们三郎的婚事怎可如此随意。她虽是认了主归了宗,但终究不是自小皇家养大的,怎么配得上三郎。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过了年他可是二十了,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永宁公也急。
“吏部尚书邱博慵的千金,家世、样貌没得说;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三郎爱闹,姑娘性子安静,一刚一柔,正合适。准备过几日赏梅宴上让两人见上一见,咱们赶着年前下聘,开春就娶。”
长公主一脸喜色,那姑娘她见过几次,深得她的心意,是她心目中的三儿媳妇最佳人选。
永宁公一副看好戏似的,摆了摆手,继续招呼宾客:
“三儿这泼猴,哪是你能安排的。你且瞧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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