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反目,手足相残,是盛有德最痛恨的事,他们那一代人已经酿成了苦果,他不希望下一代再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亲情、友情都化为乌有,那么拼命赚来的钱又有什么用处?还有什么意义?
他知道自己的侄儿一身臭毛病,曾经一再嘱咐路鸣,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跟盛棣反目,否则他会死不瞑目。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还是在他最亲的两个人之间,一个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一个是自己视同亲生儿子的侄子。
现在路鸣也加入其中,这个孩子是晚辈当中他最喜欢、最信任的,他身上的果敢和勇气,和自己当初闯上海滩时太相像了。
他甚至认为,在他身后,只有得到路鸣的帮助,自己的女儿和侄儿才能守得住盛家的产业,保持盛家的门庭不至于衰败。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该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盛有德痛苦地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不再面对这种让人心碎的场面。
盛有德陷入痛苦之中,身心备受煎熬。路鸣可没这工夫,他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绳子把盛棣的双手捆得结结实实。
盛棣从小就没吃过苦头,现在被绳子深深勒进肉里,不住地发着痛苦的喊叫:“兄弟,你不用绑我,我不会反抗的,兄弟,疼、疼,你轻点好不好,兄弟,不要这样,我都听你的。求你了,我受不了了。”
外面正坚守着书房门口的四个保镖,听见盛棣发出的求饶声,禁不住诧异地互相看看,这屋里到底在上演什么戏目,听上去怪怪的,盛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刚刚路鸣进来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现在说翻脸就翻脸,好像老爷还站在路鸣一边,这都是怎么回事?
难道富人的节奏,果真是穷人不懂?
不过形势容不得他们多想,外面又射进来子弹,他们都趴在地上,然后双手持枪,对着外面还击。
“他娘的,这是什么人在攻打我们啊,他们怎么进来的?”一个保镖忿然骂道。
另外三人跟他想的差不多,弄不明白留园里怎么突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敌人,火力还这么猛。
刚开始时枪声是在留园外面响起的,一转眼枪声似乎就在身边了,难道有人攻进留园里面了?
好在走廊狭窄,而且只有一个大门,他们四把手枪可以严密封锁着门口,外面的人再怎么急切,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不仅仅有冲锋枪的声音,甚至还有机关枪的扫射声音。
这下完蛋了,四个保镖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如果外面的人仅仅用手枪进攻,他们还抵挡得住,如果外面的人有长枪,他们的境况就很危急了。
现在是机关枪扫射,那就死定了,四个人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
说话间外面的枪声突然停了,只听得一个人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我是警备司令部的黄炎宁黄副官,我们是来援助盛会长的。请大家放下枪,有反抗者当场击毙。”
“门口的几位,你们放下枪,快去请黄副官进来。”路鸣大喜,在书房里喊道。
刚才的一阵乱枪声,路鸣没法分辨,心里没谱,不知道是日本人在往里冲,还是黄炎宁赶来救援。
如果盛有德被日本人抓获,他们就全盘输掉了,随后将会上演上海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人质事件。
盛有德的四个保镖还算是厉害,居然顶住了日本人的攻击。
黄炎宁率领警备司令部的军人及时赶到,那几个日本特务就不在话下了。
“黄副官,你们进来吧,我们继续在这里守护盛会长。”一个保镖站起来喊道。
此时,黄炎宁带着十几个警备司令部的战士冲了进来,看到四个保镖身边的子弹壳,也是吃惊不小。
四个保镖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子弹基本打光了,如果黄炎宁率部晚来十几分钟,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报告长官,刚才外面是什么人在攻击我们啊?”一个保镖向黄炎宁敬礼道。他们打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外面的敌人是何人,来自何处。
黄炎宁笑了,一看就知道这个保镖当过兵,敬礼的姿态完全符合标准。
“二十几个日本特务,已经被我们全部消灭了。”黄炎宁拍了拍这个保镖的肩膀道。
“啊,日本人为什么来攻打我们留园?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保镖的头领纳闷道。
黄炎宁没有回答,安排手下士兵把住留园各个关口,以防还有隐藏的日本特务突然袭击,然后敲了敲书房的门,喊道:“路鸣,没事了,出来吧。”
路鸣打开门让他进去,黄炎宁进去后对坐在椅子上的盛有德道:“盛会长,我奉司令官大人的命令前来援助您,没有来晚吧。”
“辛苦了黄副官,你来得很及时。”盛有德站起来,强装出笑容道。
“日本特务全都解决了吗?”路鸣问道。
“留园里暴露身份的日本特务都解决掉了,是不是还有隐藏起来,没暴露身份的,不好说,盛会长还是要提高警惕。”黄炎宁道。
路鸣用枪指了指盛棣道:“一会儿把留园里的人全部集中起来,除了女人和孩子外,所有的成年人都需要甄别身份,重点是经过这个浑蛋安排进来的,哪怕一时无法甄别是不是日本人或者是奸细,也要驱逐出留园。”
路鸣事先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理后事,现在不过是把演练好的重新再演一遍。
盛有德恼怒地看看路鸣,这小子越俎代庖,自作主张处理起盛府的家务事了。
不过想想路鸣要做的也没错,如果让他处理,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既然盛棣不可靠了,那么经他的手安排进留园的人也就不可靠了,哪怕不是日本人,也得驱逐出去,一个都不能留。
这些年,无论是公司的人还是留园内部的事,一般都是盛棣在负责,这也是盛有德有意培养他的能力,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一点,使得留园成了上海最危险的地方。
“这家伙还活着,你不是说见到就直接杀了吗?”黄炎宁看着被捆绑得结结实实跪在地上的盛棣问道。
路鸣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昨天他跟黄炎宁商量计划时,的确是想第一时间就除掉盛棣,做如此打算是怕盛棣负隅顽抗,伤害到盛有德。
谁知盛棣被路鸣用枪制住后毫不反抗,他身上也没有带枪,路鸣就给他留了一条命,如何裁决由盛有德决定,毕竟他是盛有德的侄子。
“路鸣,我跟你打个赌,这家伙的肉就是割下来喂给野狗吃,野狗都得嫌臭不吃,这就是个现代版的秦桧。”黄炎宁恨恨踢了盛棣一脚。
盛棣,上海滩第一公子哥,只要在上海上层混过的人,没有不知道这名字的。黄炎宁当然也知道,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盛棣会是这种人。
“你这个孽子,给我老实回答,慕仪现在在哪里?”盛有德这时才慢慢缓过神来,对盛棣厉声喝道。
“叔叔,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她啊。”盛棣大声道。
“你找她干嘛,想杀了她吗?”盛有德怒道。
“不是的,叔叔,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伤害您伤害慕仪的念头,如果有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我就是猪狗不如。”盛棣赌咒发誓道。
“你本来就是猪狗不如。”路鸣轻蔑道。
“叔叔,您饶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要了,您让我干嘛我就干嘛。”盛棣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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