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阳王府。
朱景淳和王妃徐氏,在宫中赐宴结束后,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府中。
今天册封皇后,一切仪式结束之后,帝后二人在重华宫举行家宴,对所有宗亲都是很心累的事。
回到府中,这夫妇二人洗漱完毕,朱景淳就打算找乐子去了,他在府中新收了名西域女子。
“你等等!”
这话不太礼貌,乃是王妃徐氏所言,直接把朱景淳叫住了。
然而朱景淳并无恼色,而是很客气的调转回来。
徐氏和皇后关系亲密,朱景淳有仰仗她的地方,何况他俩感情一直很好,所以朱景淳忽略了这份“不敬”。
“何事?”
“今天坤宁门外发生了一件事!”
坐回椅子上,朱景淳问道:“坤宁门外?什么事?跟咱们有关系?”
于是徐氏把杨静婷跟陈芷的纠葛,前后完整的跟朱景淳说了。
事实上,如徐氏这般眼睛尖的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家都装没看见罢了。
“她们有恩怨,跟咱们有什么干系,随他去吧!”
见丈夫不以为意,徐氏冷冷道:“我想说的是三妹!”
“三妹怎么了?”
徐氏答道:“她一直帮着老六家说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人家跟陛下是亲兄弟,若往后兄弟二人和解,对咱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这……”朱景淳不太淡定了。
“你别忘了,人家是嫡亲兄弟,你是庶兄弟!”
“届时若老六家给咱们难堪,那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可咱们……总归替陛下帮了不少忙,他总不至于……”
“我不是说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往后的事谁能说得清,要防患于未然!”
“如何防范?”朱景淳问道。
徐氏恶狠狠道:“那当然是把他摁死!”
“摁死?”
“他现在被贬为郡王,还可以继续贬嘛,最好是废掉他的爵位,发配到凤阳高墙里去!”
“如何让他继续被贬?”
徐氏答道:“这还不简单?他犯的那些个大逆不道之事,随便拿一件来都能收拾他!”
“你是说……咱们向陛下告密?”
听到这话,徐氏看朱景淳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咱们都知道了,你以为陛下不知道?”
朱景淳正思索着,就听徐氏接着说道:“陛下继位,怕是顾忌世人非议,说皇家不睦兄弟阋墙,所以不加处置罢了!”
“咱们得想办法,把这些事给捅出去,让陛下不得不处置他!”
“这……”朱景淳又犯难了。
消息走漏定会严查,所以问题的难点便在于,把事情捅出去而不沾染是非。
“那你说该怎么办?”朱景淳问道。
这时徐氏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这得等你想办法,须万无一失才能出手!”
沉思一番后,朱景淳说道:“哪儿那么容易,我看还是算了吧,老六如今已等同于被软禁,我想也折腾不起来了!”
“你也别想太多,即便他真的恭顺了,往后被给予自由,陛下也会防着他!”
言罢,朱景淳便起身离开了,他已等不及要去爽一番了。
作为郡王,朱景淳可以看淡此事,但爵位官阶比他低的人很多,其中跟朱景渊有仇也多,这些人可没这么容易释怀。
转眼之间,又是半个月时间过去,后宫诸妃陆续得到了册封,所有人都刚还算满意。
内廷,御花园内,探春迎春并肩走着,二人此时心情各异。
正式得到册封,即便只是位份较低的贵人,却也让迎春非常之满意。
但探春则不同,她只觉得很不甘心,毕竟贵人之上还有嫔、妃、贵妃。
她既好不容易踏进宫门,自然是想立起一番事业,又岂会甘心屈居于小小贵人。
所以探春拟定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先给朱景洪怀上孩子,如此母以子贵再得晋位。
虽然上升道路曲折,但只要有哪怕一线希望,对探春来说也值得去奋斗,而且她坚信自己能成功。
“你看这边,如此精巧画工,真是难得一见!”
听着身旁迎春的声音,探春颇为敷衍的应了一句,目光却看向了南面的宫墙。
虽然视线被宫墙所阻挡,但她视线的方向坐落着坤宁宫,那是探春的终极渴望。
翊坤宫,此刻内里欢声笑语,朱景洪坐在庭院上首,看着院中舞女翩翩起舞。
这里住着张小月和李慧真,加上她俩各自的宫女有近五十人,可这院中仍显得比较宽敞。
甚至其中西侧配殿还空着,等待着她主人们的到来。
东西十二宫,即便每位妃嫔一处殿宇,至少也可安置三十六人,如今朱景洪后宫加皇后才十四人,内宫入住率确实不算高。
只等明年春季,他这位新皇便会进行第一次选秀,到时想添多少人都可以。
朱景洪后宫诸女各有千秋,都能给他不同的情绪价值,而在张小月和李慧真处,便是体验极端的奢靡享乐。
此时,他的两位嫔妃兼艺术总监,就蹲跪在他的椅子两侧,可以说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
可这恰恰说明,她俩人是活通透了,毕竟什么贵人不贵人,能让皇帝高兴那才是宫里的贵人。
还别说,这些精心排练的舞蹈,配合现场演奏的曲目,确实是一种高级享受。
正在朱景洪听时,一名宦官进了翊坤门,来到旁边守着的余海身侧耳语了一句,随后还转交了一份奏报。
余海不敢耽搁,小心来到朱景洪身后,继而禀告道:“陛下,北镇抚司陈云泰陈奏,说破获了大批白莲逆匪!”
朱景洪任盯着前方,手里摩挲着李慧真的光滑手背,徐徐说道:“给他记一功!”
如今陈云泰还任北城千户,再升一级便可任指挥佥事,所以近来他办差很拼命。
原本北城千户所,主要任务是监视各官署和勋贵们,可他还挤出人手去查白莲教。
这样又忠心又努力的人,朱景洪自然会给他升迁,如今不提拔是磨磨他性子,同时再让他熬些资历。
此刻禀告完毕,按理说余海该退下了,可这时他仍杵在原地,压低声音道:“陛下,那陈云泰还抓着了一个人!”
朱景洪面带不满,回过头来看向余海,冷冷道:“有话就直说!”
“北城千户所,还抓了妙玉法师!”
“谁?”朱景洪大感惊讶。
“妙玉法师,就是跟陛下曾……见过的妙玉法师!”
得亏余海脑子转得快,这才把到嘴边话憋了回去,那确实是很不好形容的事。
“妙玉!”朱景洪沉吟了一句。
而此时,听到这个名字的张小月和李慧真,此刻并未有插话的念头,即便她俩都知道这人是谁。
余海接着说道:“陈云泰不敢妄加处置,故而特来请旨!”
看着余海手中奏报,朱景洪伸手接了过来,而后便打开来看详细情况。
根据奏报中讲,这次破获白莲教窝点,一共抓捕逆匪三十八人,其中不乏香主神使这类高级反贼。
看完奏报后,朱景洪把东西交还给余海,却是一句话都没多说。
然后,余海便识趣退下了,不远处来传话的宦官,还在等着朱景洪的示下。
靠到一边后,余海便吩咐道:“告诉陈云泰,把人好生看着!”
作为朱景洪身边的总管太监,揣摩圣意乃是最重要的能力,而余海在这方面已是轻车熟路,毕竟他在朱景洪身边已很久。
有趣的是,他说这句“好生看着”具体如何执行,又得陈云泰自己揣摩。
几分钟后,乾清门外的陈云泰,得到了余海的回复,于是他就开始伤脑筋了。
再说北城千户所,虽然北镇抚司有专门的昭狱,但各千户所仍有自己的羁押处,此刻妙玉便住在一个单间内。
跟她一起被抓的人,此刻个个都在忍受着酷刑,哀嚎声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按理说,同教之人受刑她忧心,但此时妙玉却没什么感觉,只因这些异端比朝廷更可恶。
随着妙玉扶东宫上位的谋划失败,她这位圣女在白莲教内迅速失势,她那一派的人或被打压流放,惨一些的则是直接人没了。
随后教中旧势力反扑,他们只想着蛊惑百姓谋好处,把救苦救难的理念当做了工具。
与她一同被抓的这些人,乃是负责押送她回总教举行仪式,废掉她的圣女之位然后再处置。
哪知才进京畿不过五天,就被锦衣卫给一网打尽了,到现在她都没想清哪里出了问题。
但其实想不到也正常,毕竟北镇抚司消息渠道多,是有可能探查到他们这些人。
牢房内看不到外面,所以妙玉不知进来多久,有可能两个时辰也可能半天了。
在她牢房角落摆有小桌,上面是三碟小菜和一碗米饭,另外还给泡了一壶茶。
住单间,不受刑,还有好饭菜,为何能在锦衣卫得到关照,其中原因妙玉大致能猜到。
可她哪里知道,这是在陈云泰请旨前的安排,而此刻这厮已从宫里回来了。
想了一路,陈云泰终于想通透了,那就是以更高标准安置妙玉,这样做即便曲解了圣意,但可确保自己“本意”是好的。
所以,堂堂的陈千户,难得进到了牢房中,出现在了妙玉身前。
“妙玉师傅,住得可还习惯?”
听到陈云泰这样说,跟在其身后的两位百户,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但他们还是忍住了惊讶。
冷哼一声后,妙玉答道:“姓陈的,要杀就杀,别说这些废话!”
“法师言重了,此番请你过来,是有些事要查清楚,不料下面人不懂分寸,所以怠慢了法师!”
“我已命人备了上房,专门给法师居住清修,还请法师移步!”
妙玉则答道:“少来这套,我既是阶下囚,愿赌服输……无须他的怜悯!”
在场这么多人,唯有陈云泰知道,妙玉口中的“他”是谁,答案其他人抓破脑袋也想不到。
“法师这是何苦,此地简陋脏乱,外面干净明亮……”
“我是人犯,就该待在此处,你们若没事找事,或是瞧上我的美色,要用强那就来吧!”
不得不说,妙玉把利害关系摸透了,她这一句“瞧上我的美色”,可是把陈云泰冷汗都吓出来了。
毕竟其他污蔑他都不怕,唯有这种嫌疑一旦沾染上,他的仕途可能都会毁掉。
这确实是个危险女人,我得离远些才好……陈云泰暗暗道。
随即他干笑了两声,然后拱手道:“在下岂敢,既然法师不愿离此,在下也便不强人所难了!”
言罢,陈云泰退出了牢房,吩咐手下人要周全伺候,随即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转眼间,又是几天时间过去,妙玉虽在牢中吃好住好,可心里却越发的不安稳。
这日下午,她的牢房外出现了几名太监,为首那人看起来品级还不低。
只看其装束,妙玉便知这是东厂的人。
“法师,请移步吧!”为首太监笑着打开房门。
“去何处?”
“法师去了便知!”
“我不去!”
这太监笑了笑:“这可由不得您了!”
只见他一招手,便从一旁来了几名妇人,皆是宫中年纪较长的宫女。
这几人进了牢房后,便将妙玉左右架了起来,然后便她给带出了牢房,此刻外面有一顶轿子等着。
从锦衣卫衙门里活着出去的人极少,坐着轿子出去更是绝无仅有,妙玉这也算是开了先例。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看着广阔的天空和云朵,让仅被关了三天的妙玉,深刻感受到天高云淡是如此美好。
很快,她被抬出了北城千户所,到东华门时天都要黑了。
东厂掌班太监亲自护送,且各项手续全部齐全,再由千户陆育新亲自检查后,这顶轿子才被抬进了东华门。
进了东华门,轿子便径直往北赶去了,那里是皇子所居之处,但眼下并无皇子居住于此,所以这一片是静悄悄的。
妙玉被抬到了承明院外,这里曾是朱景洪未受封时的住处。
“法师,请里面稍后,茶果糕点皆已备齐!”
“朱十三要见我?他在何处?”
见妙玉口出狂悖之言,带队掌班太监脸色大变,但随即又恢复了淡漠。
只听他平静答道:“法师等着便是!”
随后,这位掌班太监就不再说话,与几名宦官安静守在门外。
而几名老宫女,则是架着妙玉进了正殿,并在里间再度对她进行搜身,确保一会儿见驾不会发生意外。
搜身完毕后,这几人便也退出了房间,独留妙玉一人在内。
此刻的妙玉,依旧穿着自己的单薄僧衣,如今已近立冬便让她有些冷,待在房间内比外面要好些。
这一等,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万籁俱静的夜晚让她觉得难熬。
我为何要老老实实等他?他猪十三这个王八蛋,我该设法弄死他才对!
这个时候想通这一点,妙玉瞬间有了活力,然后便开始找趁手的家伙,一会儿掂掂椅子,一会儿遥遥摆件儿,一会又扯扯纱帘儿。
当她想到五种办法弄死朱景洪时,天地之间的静籁便被打破了,只因她听到了外面的参拜声。
悄悄来到门口,妙玉往门外看了一眼,便见到远处宫门灯火下,一个男子缓缓迈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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