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洪的身前,另有几名宦官引路,他们先一步进到了殿内。
所以,妙玉设想的几种行刺手段,根本没有实施的机会。
当妙玉心感慌乱,不知该如何面对朱景洪时,后者已经进入了大殿。
妙玉侧过身,看向了一旁的书架,上面一本书都没有。
虽是漂泊流离,但妙玉的曼妙身段,还是让朱景洪多看了几眼。
示意殿内众人离开后,朱景洪方靠了过去。
而随着朱景洪的移动,妙玉也慢慢调整着方向,始终不与其正面相对。
站到距其一步距离时,朱景洪平静问道:“妙玉法师咱们好久不见你了!”
“哼……狗皇帝!”
听到这话,朱景洪不由愕然,还从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但他也不着恼,而是继续迈步绕行,想要走到其面前去,然而妙玉不给他机会。
既然不愿面对面,那么站在后面也可以说话,于是朱景洪又靠近了一步,此时他二人相隔不过几寸。
“妙玉,今日你沦为阶下囚,该当如何啊?”
虽然看不见朱景洪,可身后颈边传来的热气,却让妙玉如惊弓之鸟,条件反射般的往前跨出两步。
站定之后,心中虽已破口大骂,但妙玉仍尽力控制脾气,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淡定。
他是皇帝又如何,我可不会被他吓到。
侧着身子,妙玉看向殿外,冷冷答道:“今日……有死而已!”
这女人,倒也有些骨气……朱景洪不得不承认。
随后他便说道:“但只要你愿意,可以不死!”
妙玉冷笑:“如何不死?被你当做玩物?屈辱的活着?”
从太子事败,再到后面教中变故,让妙玉已生无可恋,眼下确已存了死志。
“只恨当时行事不秘,否则今日未必被你所擒!”
见她这桀骜不驯的样子,朱景洪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妙玉如今也豁出去了,当即反驳道:“奈何做贼?谁是贼还未必呢!”
“难不成我是贼?”
“当今天下,朝纲不振,奸佞当道,穷兵黩武,赋税繁重,民不聊生,你们朱家皇帝,难道不是独夫民贼?”
朱景洪此刻笑不出来了,这种指责是个皇帝都忍不了,何况还是当面被人指责。
皇帝一般不与人辩经,多数时候是采用降维打击,比如廷杖亦或是肉体消灭。
杀掉妙玉是很简单的事,但朱景洪不打算这么干,毕竟这位都不怕死了,屠刀根本就吓不到她。
“你说我是独夫民贼,那只是你的看法罢了,乃是因你我之私怨,而对我的污蔑指责!”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是我领兵出征抗击胡虏,是我纵横大洋驱赶西夷,我的功绩你又岂能明白!”
“你的眼中,当然只能看到自己功绩,只能瞧见这太平盛世,是何等古来罕见!”
“也是在你所谓的盛世之上,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有多少农户家破人亡,有多少婴孩饥寒待哺!”
“这些人也是你的子民,可你的那些功绩,和这些人有关系吗?”
妙玉的这番话,可算得上是有理有据了,便让朱景洪不太淡定。
即便大明欣欣向荣,即便如今是少有的盛世,可妙玉说的这些确实也存在,这一点朱景洪无法否认。
“所以我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更少一些,这是便是君父的职责!”
当初他立志做皇帝,确实也有哀民生之多艰,要为庶民百姓谋善政的念头。
而他如今做了皇帝,推行的政策也在践行当初的想法,只不过难以一蹴而就。
故而朱景洪很快恢复了平静,因为对苍生百姓他可以问心无愧。
今晚过来找妙玉,他原本是为了来找乐子,顺便放松放松心情,却不料说起了这些沉重话题。
紧接着朱景洪便道:“你说我是独夫民贼,白莲教挑动良民生事,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你们才是真正的民贼!”
“据我所知,你们白莲教的香主神使,可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朱景洪说的同样是事实,所以妙玉此刻也无法反驳,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
“你要杀便杀,何须说这么多废话,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也会来杀你!”
听到妙玉的威胁,朱景洪露出了笑容,他就是喜欢对方这股烈劲儿。
“只要你弃暗投明,我又何必杀你!”
“你妄想!”
“你现在不愿归顺朝廷,日后可未必还这么想,我可以慢慢的等!”
妙玉头一次瞪向朱景洪,意图用目光把他给杀死。
朱景洪浑然不惧,再度迈步走向了妙玉,靠近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你放屁!”
“正统十八年中秋,你们事败后北镇抚司抓了很多人,其中便有关于你的招供!”
再度绕到妙玉正前方,朱景洪徐徐说道:“听说你给手下人说过,一定要留我一条性命,还打算把我送出京软禁!”
“可有此事?”
这还真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当时太子一方败得太快,所有谋划全部都落空了,而她也只能先一步撤离。
再度转过身,妙玉恶狠狠道:“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谁知下一刻,朱景洪双手竟搭在了她肩上,这让妙玉瞬间便是一激灵,一时间身体竟僵住了。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你这人吧,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
妙玉此刻想挣脱,可她的这点儿力气哪够,于是只能骂道:“你也就会欺负我这弱女子,什么皇帝圣明……不过是个淫贼!”
听到这话,朱景洪却笑道:“你恼羞成怒了,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心事,看来你心里确实有我!”
这话一出,妙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在迟疑两秒后她才否认。
“我只想宰了你这狗皇帝!”
只不过,她的这句话没有杀伤力,朱景洪笑得更欢乐了。
强行将其转过身来,朱景洪看着妙玉说道:“北镇抚司的人说,你在白莲教是圣女,只不过在教中已失了势,差不多也是阶下囚!”
“朝廷的人把你救了出来,我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般报答恩人?”
“恩人?当初是谁对我用强,把我给……给……”
给怎么样了妙玉说不出口,毕竟她还没朱景洪那般不要脸。
“当初咱们那是双修,你情我愿的事……难道你还要怪我?”
“若非我在皇家,依你我的关系,只怕已结为道侣,又岂会这般喊打喊杀!”
朱景洪的话听起来深情,可妙玉一个字都不会信,在她眼中朱景洪只有两个定义,要么是狗皇帝要么是淫贼。
“罢了,今日你我重逢乃是喜事,不说这些旧事了!”
自顾拉着妙玉往里间,朱景洪接着说道:“近日我读佛经,其中有不甚明了之处,今日正好向你请教!”
他不会是想……妙玉如木头人一般跟着走,心里却已是大浪滔天。
“我不去!”妙玉怒斥,她可没那般卑贱,即使她内心深处确实装着某人。
朱景洪回过头,见到妙玉决绝的目光,这一次他没再继续用强,因为他看到了妙玉的决心。
这时他再度露出笑容,做皇帝难得找点儿新奇事做,所以他不介意跟妙玉慢慢耗。
“跟你交流经义,你以为是做什么?罢了罢了,如今你久未曾修行,竟已生出如此戾气!”
“皇宫东北角有处慈航殿,乃是修行的绝佳去处,你便去那里安心清修吧!”
慈航殿乃是皇家寺院,主要用于安置被废的嫔妃,杨静婷曾经便在此蹲过两年。
老实说,朱景洪如此就退让了,确实让妙玉没有想到。
她不愿沦为朱景洪的玩物,所以当有别的选择时,她几乎没有拒绝的念头。
当然,她也不能亲口承认,所以她只能选择默认。
随后朱景洪看向殿外,吩咐道:“来人,送妙玉师傅去慈航殿!”
于是妙玉就被带走,此刻她只想快些离开,所以比来时配合了许多。
看着妙玉离去,朱景洪笑容依旧。
虽然今晚没吃到肉,可终究是不同寻常的体验,即便开始还被骂了一通。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这种行为属于犯贱,足可见肉食者鄙的论断,再往后一千年也不会过时。
朱景洪离开承明院后,便直接去到了坤宁宫,此刻宝钗正在教儿子识字。
嫡长子朱慕桢,如今已满了七岁,早在两年就已开始进学。
“这么快就回来了?”宝钗抬头问道,神色间多有揶揄之色。
“嗯!”
“看你这样子,怕是碰了一鼻子灰!”
朱景洪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朱慕桢身后,此刻这小家伙正在写字。
见其运笔熟练,写的字端端正正,朱景洪就没再多看。
然后抱起一旁朱慕梴,这是他的嫡次子,如今也满三岁了。
而现在,宝钗肚子又鼓了起来,也不知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我说你也是,何必如此急色,这内宫又不是美人,何必对个女反贼惦念不忘!”
逗弄着怀中的儿子,朱景洪叹息道:“你不懂啊!”
“我还不知道你?无非是图个新鲜罢了!”
宝钗这话确实没错,二人作为夫妻兼事业上的合伙人,她还真是最了解朱景洪的人。
“你是喜欢她那一身僧衣?探春不就是这般装扮,你何必非要去找妙玉?”
毫无疑问,朱景洪什么盘算,又被宝钗给说中了。
“罢了罢了,我还是别多嘴了,免得惹了陛下不高兴!”
朱景洪无奈答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转眼之间,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十月,如此天气越发的冷了。
在外忙碌了一天的梁毅,搓着手跃下了马背,然后急匆匆进了府内。
驸马都尉府邸内宅,朱云笙正与梁家女眷说话,这些是梁毅姑姐一类的人。
“公主,驸马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朱云笙身份尊贵,有事梁毅都会主动来找她,似今日这般的请她过去的情形,确实是非常的少见。
与众人别过后,朱云笙方去到了书房。
才进书房,朱云笙便问道:“驸马找我何事?”
其实朱云笙已看了出来,自家夫君此刻不太高兴。
“今日殿下,又派人给恭顺王府送东西了?”
朱云笙愣了一下,随后便坦然点了点头。
强压着心中怒火,梁毅沉声道:“殿下莫非是要害死我们一家?”
今日他在外面,是跟武勋子弟一道打马球,府中的这些事还是别人告知。
给恭顺王府送东西,此前梁毅就劝过许多次,他知道这样做对自家不是好事。
原本朱云笙都应下了,可这没等几天又“死灰复燃”,这便让梁毅心中很不高兴。
今日在外面,他的那些个朋友们,全都在劝他要慎重,以免给自家惹祸上身。
“听说六哥最近病得重了些,我不过是送些药材去他府上,算得了什么大事?”
“你可别忘了,得知六哥病重已久,连宫里都是多番赐药!”
梁毅此刻只感到无力,他发现有时这位公主很精明,可有时候又会蠢得挂相。
“咱们能和宫里比?”梁毅低声怒道。
然而朱云笙浑然不惧,只冷眼盯着梁毅看了几秒,后者的男子气概便瞬间消失。
“你不就是怕十三哥不高兴吗?你放心……真若引得陛下震怒,到时你我和离便是了,绝不会牵连到你!”
老实说,这番话确实伤到了梁毅的心。
“莫非公主以为,我梁毅只是担心自己安危,而不念夫妻之情的小人?”
梁毅问得很严肃,神色间再无畏缩之意,便让朱云笙自知失言。
二人已做了几年夫妻,自然是有情分在的,且平日里感情也好的很。
“是我说错了话,我跟你赔礼!”
朱云笙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此刻见她如此直率认错,梁毅心中便也没再计较。
“我所担心的,是咱们一家的安危,你如今不只有自己,还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子!”
走到妻子面前,梁毅语气柔和道:“你我安危可以不顾,但孩子的前程你也不管?”
“恭顺王府,不差咱们这点儿东西,不要再送了……可好?”
梁毅神色间全是哀求,这让朱云笙看得也很心疼。
今日,他俩头一次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也确实让朱云笙有了不同感受。
“我……”
“我听你的!”朱云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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