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金汉良在南京耽搁了几日,便回到常州,安心等着发榜。以为这个举人是板上钉钉的了,金汉良的尾巴简直要翘到九霄云外,整日里大言不惭地说他做梦看见天榜,他的名字高高的列在第三。听见的人,都付之一笑。
等到放榜的日子,家里预先染了几千个喜蛋,预备发榜后送人的。不料等了一天杳无音信,听见报子的锣声接二连三的在门口敲了过来,又敲了过去,偏偏不到金汉良家。
眼见这个举人是没他的份儿了,气得金汉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天到晚饭也不吃,拍着桌子大骂房官瞎眼,主考糊涂。骂了一阵子也无可奈何,恹恹的过了几天,也就丢到一边去了,还是整天带着那一班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夜不归宿。
隔了一年,忽然觉得常州玩儿得不痛快,他也是久闻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四大金刚,想到上海来见识见识开开眼,便来到上海,住在宝善街新鼎升客栈。
到了两天,就去找到了一个书局中的朋友,也是常州人,同他是老相识。金汉良央求那人带着他一头扎进了娱乐圈,就是陆兰芬那里也去过两次。陆兰芬在外出饭局,没有见到他。又到金小宝院中见了金小宝,金汉良对她是一见倾心,当夜就要替她摆酒,拿出现钱来。
堂子中的规矩,是现钱摆酒不能推却的。金小宝只得让金汉良吃了一台。四五日之间,也打了两场牌,吃了两台酒。
金汉良自以为在头牌这里摆了台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天大的面子了,人家应该把他当祖宗供着才对。于是,便又开始摆起谱来,更是痴心妄想着要吃天鹅肉来。
不能怪他,民以食为天,“吃”是人的天性,没办法,这也是个吃货,想吃肉,而且想吃天鹅肉。梦想总还是要有的,我们没有权力剥夺人家做梦的自由,不是吗!
金小宝看得了然,这人满身土气,装逼吹牛倒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侍女伙计等人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取笑,觉得他呆楞痴傻而不自知,甚是讨厌。而且这金汉良打茶围没有时候,常常是天还没到中午,他已经来了;坐下来,又天南海北的混扯不肯走。
她们这个行业的工作时间是在下午和晚上,所以上午基本上都是在休息的。人家还在休息,话句话说,人家还没开门营业,你就跑人家里坐等,烦不烦!
金小宝满心不悦,却又不能明显的拒绝他,看他那愚钝脑残的样子,想必也不是出手阔绰的大客户,所以大家心里对他是又厌又恨,却又不能把他推拒在门外。
这一天才刚十一点,金小宝还没起身,金汉良就已经来了,坐在金小宝的房中,下人把金小宝叫了起来。
金小宝被侍女叫了起来,见金汉良坐在房中,便冷沉着脸,冷笑道:“金大少你倒是勤快,来得这么早,简直比公鸡还早。”
金汉良理解不了金小宝的冷嘲热风,反应不过来,所以也并不理会。要不说,脑残也有脑残的好处,只按自己的脑回路走就好了,管你怎么说。
坐了一会儿,一个小丫头进来向金小宝道:“轿子已经送来了,先生要不要去看看?”
金汉良忙问是谁的轿子。
金小宝没有理睬他,蓬着头走下楼去看轿子,金汉良也跟着下来。
一乘金碧辉煌的轿子,停在客堂里面。
原来金小宝因为轿子已经半旧,特地花了一百四十块钱重新做了一个。这乘轿子,金汉良看了连连称赞道:“好漂亮的轿子,是你坐的么?”
金小宝不应,只微微的点一点头。
金汉良看金小宝这乘轿子十分华丽,忽发一个痴想,要坐着她的轿子到马路上去出出风头,显摆显摆。他的意思是要叫马路上的人,看他坐着大明星的轿子,这明星同他必定是有交情,借此炫耀炫耀。也就是营销学中的“名人效应”模式,或者叫“蹭热度”,“抱大腿”,跟着名人出出名。
别看人家脑残,也不是四六不懂嘛。
金汉良对金小宝道:“你的轿子果然精致,可否借给我坐一天,出去拜拜客吗?”
金小宝听了大为诧异,答道:“我的轿子,你坐着不好吧。”
旁边一个侍女急忙在后面拉了金小宝一把,使个眼色,接口说道:“我家先生的这顶轿子,自己都还没有做过,第一次就让金大少坐着享用了,金大少可别只顾得快活,到时候金大少可不要吝啬,多给我们些赏钱才好啊。”
金小宝听了微微一笑,便不阻拦。
金汉良见金小宝答应了,大喜过望,连忙叫了抬轿的脚夫说明原故。
脚夫们都觉得很好笑,但是能多弄他几个赏钱,也是乐意的,就一起应承了。
金汉良坐进轿里,金小宝看着他这怪模怪样的,忍不住格格的要笑出声,却又不得不使劲儿的憋着,直憋得脸都红了,很是辛苦。
脚夫将轿子抬上肩头,问金汉良要去哪里。金汉良便叫一直到新北门进城拜客。那轿子便如飞的直奔四马路来。在路口无意之中遇见了章秋谷,便在轿中叫了一声。等到轿子进城之后,脚夫问他拜什么客人。他并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拜访的,吩咐脚夫抬出小东门,径直回去。
脚夫抬着他空走一回,感觉很是可笑,暗想从没有看见这样不懂事的客人。
路上的人见了,大家指手画脚地拿他当成笑话,金汉良毫不在意。一直抬着仍然回到金小宝的院中来。
金汉良出轿上楼,便问金小宝,“你的脚夫抬我一趟,约莫要赏他几块钱?”
金小宝却正色说道:“我们堂子里有规矩,换了新的轿子,第一次坐出去,脚夫必须要有赏钱的,所以刚才金大少这首次出行,是替我开销了,真真是请都请不到的,还真是运气极好呢。平时脚夫的赏钱是几十块洋钱,至于你金大少,身价雄厚的阔佬,就多赏点吧,能赏多少,金大少自己可要掂量好了呀。”
金汉良被金小宝一番话说得呆在一旁,不敢开口,不曾想金小宝会开出这个大盘子来。还没等回答,金小宝又接口说道:“像你金大少的名头,至少要赏四十块洋钱,再多些就更好了。”说着,便看金汉良的脸色。
金汉良依然沉默不语,金小宝又道:“金大少如果没带那么多钱,我还有些积蓄,就替金大少垫一垫罢。”不由分说,就在枕头旁一个大大的皮包内取出一大卷钞票来。
金汉良吃了一惊,暗道她哪里来的这许多钞票?偷眼看时,只见金小宝将一卷钞票打开,却都是一百元一张的,金汉良更加吃惊,估量那一卷足有一百多张。
又见金小宝仍是把这一卷钞票放入皮包,重新又取出一卷来,挑选出十元的钞票,拿了四张交在嬷嬷手里,向她说道:“这个是金大少的赏钱,你去交给他们,叫他们上来谢声。”嬷嬷答应着出去了。
不多时,带了三个抬轿的脚夫上来,对金汉良谢了一声,便都下去了。
金汉良满心懊恼,却说不出口。好一会,才问金小宝说道:“怎么我坐了一趟轿子,就要赏这么多?”
金小宝冷笑道:“还不是你金大少自己的脸面。老实说,上海滩这地方,脸面都是用钱撑起来的,你金大少要脸面,自然钱也不能便宜了不是。本来我们这些没啥面子的人,赏钱也就是几个铜钱罢了。可是你金大少不同,你是体面人,大老爷,所以我得替你装装场面,不能落了下乘不是。金大少也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你实在拿不出,我就当是自己是积善了,这四十块洋钱,我还出的起的。”
金汉良听她话中有刺,把他损得那么不堪,顿时羞得满面飞红。嬷嬷侍女等又在旁边冷言冷语的取笑,就再坐不住了,只得站起来要走。金小宝并不挽留,也没有相送,随他下楼而去,这且不表。
再说章秋谷走到张书玉的院中,贡春树与张书玉刚刚起身,张书玉正在梳洗。
章秋谷一见,便向张书玉说了一声:“恭喜!我这单生意给你介绍得如何?”
张书玉瞟了章秋谷一眼,低头而笑。
章秋谷将刘厚卿的钞票交给张书玉,张书玉接了,称谢章秋谷费心。贡春树便与章秋谷长谈起来。
张书玉在旁静听。只听章秋谷道:“你的事情,我虽然已经答应,然而不能立刻就去,总要等我从上海回去,先去苏州,总之不至于误事就是了。但是你的朋友也不止我一人,难道就没个热心肠的,偏偏要将这样的好差使硬栽在我身上,这不是无妄之灾么?”
欲知贡春树到底要求章秋谷办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的,这个可是秘密哦,下一回都不一定揭晓,要下的恩次方哦,恩等于……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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