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蓉双目无神地看着孙春娥满脸欣喜地将钱塞进口袋，还特意重新梳了一遍自己的头发，这才往外走。

        没问江晚蓉喜欢吃什么，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江晚蓉就那样望着门口，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病房伺候媳妇的一个老太太见此，叹了口气，劝道：“姑娘，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爸给的钱，就让她拿去了？你这个婆婆也真的是……”

        江晚蓉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了老太太，良久，才哑声道：“可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老太太简直恨铁不成钢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弱呢？你这是明显被婆家人欺负了啊。你生孩子，你爸妈来照顾你，给你钱。她人来了却什么也不带，这要是我亲家，我得扑上去撕了她……什么人啊……

        姑娘，我跟你说，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咱们女人不是生来逆来顺受的……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而且你没注意到吗？你婆婆从进门来，就问过孩子一句，是男是女……之后有没有再提过孩子？这说明她根本就不在乎孩子。哪有这样的女人……呸……”

        “妈，你少说几句。”隔壁床的儿媳妇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劝道。

        老太太嘀嘀咕咕几句后，就不再说话了。

        江晚蓉轻轻地阖上了眼。

        过了许久，夜幕降临，隔壁床都已经吃完了晚饭，孙春娥这才拎着两个馒头回来了。

        将那馒头往江晚蓉怀里一塞。

        “吃吧，妈特意给你买回来的，白面馒头……”

        见江晚蓉没动，孙春娥的脸色变了一下，却又立马恢复了正常，低声道：“怎么，晚蓉，不喜欢吃白面馒头吗？这多精贵的东西啊，我们以前想吃都没得吃啊……这……这……我也不知道你不喜欢吃啊，这会儿要再买也来不及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先凑合着吃吃？都是妈不好……妈只想着把自己认为好的给你……”

        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起来。

        旁边床的老太太实在看不过去了，帮着说了句：“我说，大妹子，孩子也没说什么啊……再说了，姑娘刚生了孩子，光吃白面馒头怕是不行……”

        话没说完，就被孙春娥温温柔柔一句：“我们家的事，跟你什么关系？你少管。”给怼了回去。

        那太太气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怒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嘴角，还油乎乎的，这怕是背着去吃了什么好吃的吧？拿着亲家给的钱，不给儿媳妇吃好的，却还自己去偷吃，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孙春娥泪眼朦胧地看着老太太：“大姐，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要是实在想管，要不，以后她的一日三餐都你负责……”

        老太太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在自家儿媳妇的拉扯中，还是闭了嘴。

        孙春娥转过身来，阴阳怪气地道：“晚蓉啊，看见没，这些人瞧着是为你好。可也就是嘴上说，真要让他们出点儿啥，就都不吭声了。不像我，虽然不会说话，可妈也给你带了白面馒头回来。这馒头，我自己还不舍得吃呢……”

        江晚蓉垂下眼皮，什么也没说，开始干扯着馒头吃。

        她看着隔壁老太太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她妈。

        她妈以往在村里那可是有名的泼辣货色，谁都不敢惹。

        可昨儿……为了她，她妈也忍气吞声地不敢出声……

        江晚蓉眼睛一涩。

        她吃了几口馒头，就噎着了。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让孙春娥给她倒杯水。

        递到面前的水全是凉的。

        江晚蓉将水递了回去：“妈，这水是冰的，医生交待了，我现在不能喝凉的。”

        孙春娥脸色变得难看，又往杯子里加了许多的开水，声音却依然温柔：“好好好，妈给你加水。哎呀，晚蓉啊，你生了孩子嘛，觉得自己吃了苦，也是应该的。妈多伺候你些，也没什么。唉，现在的孩子，就是不能吃苦。想我们那会儿，生孩子都是在家里生的，谁到卫生院来啊……”

        江晚蓉端着滚烫的开水，根本就喝不下去。

        只能将水杯又放回到桌上，继续面无表情地慢慢吃馒头。

        刚生产完，她还虚得很。哪里是两个馒头就能吃饱的？

        吃了两个馒头，感觉肚子里还是没油水，她对孙春娥道：“妈，我没吃饱，你再给我买点儿吃的去吧。”

        孙春娥应了一声，可人没动。

        过了会儿，江晚蓉又催。

        孙春娥依然应了一声，人就是不动。

        江晚蓉自然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豆大的泪珠一下子就滚动下来。

        孙春娥看着江晚蓉冷笑一声，声音还是温柔：“晚蓉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现在这样哭，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伺候好你，得罪你了呢。你这不是给我脸子看吗？妈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有杆秤，可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冤枉妈啊……”

        江晚蓉想起自家爹妈的话，又想起之前那个老太太的话。

        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之人，甚至还曾被娇纵得不像样子。

        不过是之前想岔了，进了陆家之后又被陆长执和孙春娥一起打压，慢慢的变得没了自己的主见。

        可那日江晚意的话， 还有江晚意鲜活的样子让她意识到了她自己现在有多糟糕。

        而陆长执被抓，还有江晚意告诉她的消息，更是让她明白，她想靠着陆长执发达过好日子的路，怕是断了。

        之后就陷入了迷茫与惶恐里。

        之前孙春娥母子俩给她灌输的观念让她下意识地害怕，害怕没了陆长执她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直到她爹妈出现，她爹和她说了那些话，又给她钱。

        让她刹那间明白，也许，她还能走另一条路。

        所以，她才让她爹给孙春娥打电话。她想再试探一番，看看婆婆的态度。

        婆婆果然一如既往。

        “妈，那你把我爹给我的钱还我吧，我让护士帮我去买点吃的。我是真的饿……”

        孙春娥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一大堆，这个儿媳妇不仅没像以前一样“臣服”，竟然直接问她要钱。

        她向来温柔的脸这回是真撑不住了：“晚蓉，你是非得闹腾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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