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人来人往的人行道，当回头，古淳和明晓昕已然站在了道路的另一旁。

        一条校道，隔开了喧闹与寂静，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我不喜欢酒吧，鱼龙混杂，嘈杂不休。”

        她用双手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将双手的重量化作回应，静静地聆听他对往事的回忆：因为工作的关系，母亲带着十岁的他从北京迁居到了上海。那时的他非常孤僻，总是一个人藏在无人的角落，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本本不会说话的书本。大概在半年后，他的身后无端端有了一个小两岁的小妹妹，一直傻傻地跟着他，一直傻傻地叫他“哥哥”。而这个小妹妹，就是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的蔡妍。

        “我不和人玩，更加不会和一个女孩玩。”那时的他，是那么地高冷。

        “我不用你和我玩，我就是要你做我哥哥，我就喜欢跟着你。”那时的蔡妍戴着一副小眼镜，是那么地呆萌。

        蔡妍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可以自个儿就不停地说话。他有时候烦了，就会丢下她走开。蔡妍从来都不会生气，抓着双肩的书包就追着跑，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

        “那时的蔡妍是个很奇怪的女孩，不爱和其他的女孩玩，就是拼命地在我尾巴后面跟着。我不理她，也不和她说话，她还是一直‘哥哥，哥哥’地喊我。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不知不觉间，我就习惯了后面会跟着一个小妹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好像变成了一个有妹妹的兄长。”

        看着他露出的一丝笑意，她欣慰地笑了，还打趣地开起玩笑：“你们怎么就没有发展出一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来呢？”

        “就说呢，”他搂过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连蔡妍的妈妈都会经常开玩笑说，我们家蔡妍这辈子就跟定你们家古淳了，就许给你们，我们也放心。我把蔡妍看成是个小妹妹，蔡妍也只是把我看成是个哥哥，我们一直培养的也就只有兄妹的感情。”

        高二的时候，一次不得已的援手，古淳认识了同校同级的韩奕。当时的韩奕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翩翩公子，身边随从不少，伊人无数。韩奕虽有点公子脾气，也不过是校园里的小打小闹，他倒也没有多加理会。到了高三的后半段，伴着青春期的叛逆和埋藏心底多年的怨恨，他和母亲的矛盾因一个男人的车祸是越演越烈，而韩奕则在此时将手伸向了校园之外的花花世界。为了发泄内心日增的怒火，他和韩奕开始走得越来越近。韩奕为他挡了一棍的义气，便开始了他们称兄道弟的日子。

        “那个时候经常打架，一开始的时候，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时间过得快了一些。为了不用挨打，我还专门去练了空手道。”

        “真的吗？我也想学，什么时候你教我。”

        她一阵雀跃，眼里充满了小女孩的崇拜，双手是把他的左手包得更紧了。

        古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动情地说：“你想学的，我都会教你。”

        那个时候，一直跟在古淳屁股后面的蔡妍也开始和韩奕有了屈指可数的交集。韩奕当时并未多加注意这个带着眼镜的资优生女孩，仅是觉得说话有那么一些意思。

        他凭借着扎实的知识功底，毫无意外地考上了当地的名校。韩奕则依旧仗着家里的金山找乐子，顺道捎上他。年轻的放浪，酒吧正是迎合了这一种趣味。懂得克制，酒吧，或者称之为夜店更为适合，也不见得就是不良少年聚集的污秽之地。在寻欢作乐中浸泡时间久了，原有的刺激不再能挑起欢愉。他很快发现了不对的苗头，韩奕竟然开始嗑药。兄弟间的争吵一触即发，拳头的激烈碰撞也未能让韩奕收敛半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韩奕的魔爪竟偷偷地伸向了蔡妍。原本，蔡妍偶尔会偷偷跟着他到酒吧，一副学生的模样警惕地坐在一旁，连水也只是喝自己带来的。突然有一天，他开始注意到，从不见了的眼镜开始，慢慢地，蔡妍那素白的面容抹上了淡淡的脂粉，穿着和行为举止与酒吧里年轻的女子越发贴近，逾越了当下的年龄。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化妆，穿这种暴露的衣服。”他没有看着身旁的女孩，语气冷淡，满是讥讽。

        女孩却挑起轻浮的调子：“酒吧里的女孩都是这样子穿，我看你们挺喜欢的。”

        他的怒火一触即发：“她们是她们，你是你。”

        女孩毫不服输地还嘴道：“你是说我穿得不如她们好看。怎么会呢？韩奕都说我穿得很好看。”

        他把韩奕揪到了酒吧的后巷，把他逼在了墙边：“蔡妍是我的妹妹，你不能去招惹她。”

        “她算是你哪门子的妹妹，你睡过她了？”

        他一拳挥向了韩奕的脸庞，红了双眼：“你敢碰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抛下这狠心的一句话，硬拽起蔡妍离开了酒吧。

        “以后不准你再跟着我来这种地方，不准再和韩奕见面，听清楚了吗？”

        在同一天，古淳是一拳撞出了兄弟间的裂痕，一语斥责出了兄妹间的缝隙。

        “那天之后，蔡妍不再跟着我了，她好像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以为我阻止了，没想到是把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自从那天之后，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便是没有蔡妍的身影，但是蔡妍的身影却与韩奕贴得更近。消失了两个月后，蔡妍又再次出现在了酒吧，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一天的蔡妍不施脂粉，穿着保守，向着他撒娇地道歉，亲昵地喊着“哥哥”。正是这一天，韩奕把神智迷糊的他和蔡妍带到了酒店。

        他握紧了拳头，内心是多么地痛恨自己，非但未能阻止且是亲手毁掉了他们自己：“那一天晚上是我把蔡妍……”

        她紧紧抱住颤抖的他，极力安抚他那煎熬的内心：“不说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他紧紧地抱住她的怀抱，就像抓住了悬崖峭壁上的一根树枝。

        “我爱你，古淳。”这一句深情的告白，是她一直未曾动摇的决心。正如当初的蔡妍一般，她一样不顾一切。蔡妍的不幸，只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但这并不是结局。

        呆滞的眼神渗透出的泪水，湿润了她的肩膀，温润了他冰冷脆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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