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斑驳的树影，古淳走到了篮球场，看到李晨曦坐在路边失了神。他“Hey”了一声，用力把球传了过去。李晨曦一个漂亮起身，球死死地卡在了怀里。男人之间的一个拳头，胜过千言万语。他们奔向篮球场，唤起全身肌肉的能量，尽情挥洒积聚的负能量。

        在镜子前面，她摸着脖子处隐现的红痕，胸口在喘动。她能清晰地回忆起所有的细节，肌体的温度，以至内心的变化，是本能的渴求，也是道德的羞愧。婚前性行为，她的态度是什么，底线是什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衡量不出后果，就像一只徘徊在森林和都市边界线的小羚羊。

        篮球场上，李晨曦纵身一跃，篮球猛扣入篮。篮球在地上弹起，他弯着腰，喘着暴动的气息，汗水滴落在地。他把一瓶水伸到了李晨曦的眼皮底下。李晨曦转过头，嘴角咧开了麦当劳大叔的弧度。李晨曦拿过水，灌了一半，痛快地喊道：“再来！”

        她换了一身的运动服，顺着楼梯往下跑，跑进了内环。她感觉到全身的肌肉都鼓起了一簇簇的力量团，眼看就要爆发，只能通过流汗的方式来排泄。她一直向前跑，清空大脑里所有的编码，那些画面、那些声音，统统扔到一边。跑到一半，两公里的地方，她终于到了极限，喘着粗气，胸口鼓动得厉害，甚至有些难受。

        “看来，心里有事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她循着声音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微笑的脸。她没有太多的力气去惊讶赵婕的出现，只管调整自己的气息。待她站直身体，恢复了正常的呼吸，赵婕询问道：“可以一起走吗？”

        她干脆地点了点头，嘴角轻微翘起。

        “作为杨乐儿的朋友，没想到你还可以用这种平和的态度对我。”

        “不然，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呢？”她笑着反问了一句。

        “你可以指责我，辱骂我，或者像李公子那样~”赵婕的目光垂向地面，“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晨曦是因为心痛吧。”她转过头留意到赵婕脸上的羞愧，“和你相处的这些时间，我不认为你会是个贪图享乐，别有用心的女人。乐儿父母的问题，在你出现的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但你和乐儿爸爸的事违背了道德，这是事实，有没有伤害到什么人，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做正确的事情。”

        “如果改正了，我还有可能和你们成为朋友，是吗？”赵婕问的声音很轻，很轻。

        “每个人都会犯错，在不可挽回之前改正，时间会慢慢冲淡这些痕迹。也许到了哪一天我们再次重聚的时候，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她真诚地说。

        赵婕欣慰地笑了，抹了抹脸颊的泪水：“和你聊天真的很舒服。其实那一天，我是想要斩断这段不道德的关系的，可惜还是太晚了。不过，谢谢你提醒我，真的谢谢。”

        两个大字型躺在了篮球场，寂静的夜里回荡着生命喘动的节律。两个大男生交替朝着夜空大喊了一声，随之而来便是大笑的声音。

        “赵美人的这件事，真的让我的脑袋都快炸了。”李晨曦仰望夜空的深邃，看到了一张纯净倔强的脸，“以前的赵婕，不擦一点脂粉。赵婕不爱说话，不爱和人亲近，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角落里，瞪着眼睛观察她所看到的一切，然后不眠不休地画下来。赵婕长得很漂亮，有才华，却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很快就把狂蜂浪蝶和窈窕淑女们都得罪了，受排挤，受挤兑。”

        李晨曦沉默了，他的脑子里反射性推断出接下来的情节发展。而他所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赵婕喜欢你，你是知道的。那你对赵婕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如果没有儿，”李晨曦深吸了一口气，“我应该会爱上她吧。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他理智地问。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捅破之后，除了闹给杨立新看的，儿显得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猜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李晨曦的呼吸变重了，“应该是说，两年的时间，儿的横冲直撞已经变成了步步为营。”

        “我就照直说了，乐儿应该在一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知道了赵婕和杨立新的关系，除了态度冷淡了点，却没有以前歇斯底里的过激行为，甚至是昨晚，乐儿的大闹也完全在她的掌控之内，说明乐儿已经接受了杨立新抛弃家庭的这件事，甚至看清楚了导致自己歇斯底里发疯的根源。那么，乐儿应该是想借助某件事，彻底地解决掉这个毒瘤。”他分析道。

        “根源？毒瘤？”李晨曦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画面，“芳姨，芳姨的痛苦和不甘是乐儿最大的心结。兄弟，真不愧是智商在线啊。”

        他不禁笑了一声，若是真的智商在线，当初就不会对蔡妍铸成大错，如今又险些让那种事情重新上演。听着这一声苦笑，想起方才碰撞中的收不住的力量，李晨曦何尝不是感受了他内心的焦躁：“你帮我解决了大问题，说说你的难题，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忙。”

        “今晚不是你打了两个电话来，我差点就和晓昕发生关系了。”他沮丧地说。

        “是在怪我坏了你的好事。”李晨曦毫不避忌地笑出了声。

        “是感激你的电话救了我。”他严肃地说。

        “拥抱，亲吻，占有，如果是爱激发的本能欲望，有何不可的？”李晨曦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我甚至并不清楚，我真正能给到晓昕什么。我~”他突然顿住了，眼神低垂，“在给不了心爱的女人任何承诺，做不了任何保证的时候，这都是耍流氓。”

        “两情相悦，情到浓时，肌肤之亲是顺其自然的。”李晨曦收敛了语调，“我想，小绵羊是愿意的。”

        “晓昕不拒绝~”他的眼前闪现出她的一举一动，“只是顾虑了我的感受，不是真的想这样做的。”

        李晨曦理解了他对明晓昕相知相守的爱，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认为这是为了小绵羊好，就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会意地笑了，望着夜空，虽然深邃，却是清澈。

        夜色渐深，隔着一条马路，他们生活区相遇了。自然而然投射的眼神恰好交合，古淳和明晓昕，李晨曦和赵婕。李晨曦夺过他手中的球，打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赵婕走过马路，走到他的身边，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能拥有她，你有多幸运。”

        赵婕走过，推了他的后背一下，头也不回地迈开了脚步。赵婕看了一眼瞬间失去力量的手，带着心里的感伤：“不要让这种幸运，轻易从指间流走。”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迟钝中醒悟，冲过马路，把她紧紧拥入怀中，浸着彼此湿润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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