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宅大院二楼包厢，古淳站在窗边，看出去大多是绿砖瓷瓦，思虑也随之沉了一些。一对年轻男女扬扬洒洒地拨开门帘，径直坐到桌边，品了一口茶。杨乐儿夹起小菜往嘴里送，瞥了窗边一眼，很是有意地说：“古淳，你说巧不巧，早上我就刚好看到晓昕和她的小闺蜜一起上了专线1。”

        “这重友轻色的小绵羊，回头我肯定得讨她要个说法。”

        “怎么？没想明白？”杨乐儿直接屏蔽掉了李晨曦，盯着一脸愁容的古淳，晃荡起一脸放肆的笑容，“一向通情达理的小绵羊，这回倒是呛了你一回了。”

        他低下眼神，脑海到底还是清澈，女人还是最了解女人的。一旁的李晨曦倒是和着一嘴的肉菜发表了一番感叹：“这世上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杨乐儿夹起一块小酥肉送到李晨曦的嘴里，吊起嗓子说：“嘻嘻，这饯别宴就是专门为你设的，这要好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上冼阿姨的手艺了，你现在只管吃，少说话啊。”

        李晨曦鼓起个腮帮子，企鹅式地点了点头，十分呆萌，逗得他都挤出了笑容。

        “真乖。”杨乐儿一脸心花怒放地尽往李晨曦的碗里夹好菜，转眼又盯住了古淳，“你和晓昕也都够年龄了，不如领个红本子再出国。”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杨乐儿眼里的笑容：“你开玩笑的吧。”

        “你不想和晓昕结婚？”

        “晓昕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

        “既然这样，现在领证，和三年后、五年后、八年后领证，有什么区别吗？”

        “这样做太轻率了。我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物质条件、能力都还不足以让我能够做出承诺，可以给晓昕幸福安稳的婚姻生活。”

        “这就是变数，女人不安全感的来源。此时此刻，明晓昕确实是你今生唯一想娶的女人，假设在未来你有了能力和财富，也不会有人，包括你自己，可以保证你未来想娶还是这一个明晓昕，或者做到顺利娶她过门。”

        “我不想给晓昕一段毫无保障的婚姻，和空白无力的婚姻承诺。”

        “在这一点上，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赞，但你不要忘记了，晓昕也是一个女人，再坚强也好，也需要陪伴和爱护。”杨乐儿顿了一下，觉察到他下沉的眼神，语调也跟着沉了下来，“还有，根据我的观察，晓昕是一个稳定性很强的女人，她的三观、能力、境遇，变化过程会是稳定持续提升和优化。而你，从你计划出国深造开始，你的未来可能会发生一种剧变，这种剧变也许会让你和晓昕之间产生极大的落差，扯断你们现在有的这种爱情。”

        那一个晚上她的神情、话语在他的眼前放大，他此时此刻才算得上真正体会到她内心面临变化的恐惧。他自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坚定，让他们的爱情坚不可摧，却没有意识到他们和其他的情侣面临的问题并无差别，感情的维系依靠的是经营，而不是理想的构造：“如果我要确保100%，我就应该守在晓昕的身边，维持我们生活领域的稳定，是吗？”

        杨乐儿的手指不自觉轻轻敲起桌面，沉默了数十秒才，一脸严肃地吐出：“谁知道呢？”

        气氛瞬间直线下降，桌上美味的食物成了缓解这种沉重气氛的转移点。牵涉到情感，旁观者或许能观察分析出问题的原因，却难以给出一个解决的答案，因为谁也无法为他们承担结果。不一会，李晨曦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摸了摸嘴，打了一声饱嗝，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东瞧瞧，西看看，特意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说：“兄弟，我认为小绵羊真正需要的，肯定不是让你为她放弃出国，你们需要的是开门见山，把心里真正的想法摊开来晒一晒，吵一吵。”

        杨乐儿戛然伸出手扯过了李晨曦的耳朵，两只酒窝晃荡得异常好看，轻声地说：“嘻嘻，最近长进不少啊，还清楚小绵羊是个什么性子啊。”

        李晨曦揉着泛红的耳朵，甩起眼色，抱怨道：“你这是在夸我有长进吗？简直是把我当生猪，耳朵都快扯熟了。”

        他笑了，被这一对新晋姐弟万万年不变的相处之道感染了。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像李晨曦和杨乐儿这样经历悲欢离合，从情侣转换为姐弟，从爱情升华为亲情，还能坚守住本心。他和她的感情是否能一帆风顺呢？若是不能顺遂人意，他和她之间，是否也能像眼前的这一对人儿保有切割不断的另类感情？

        踏着斑驳的树影，明晓昕眼神稍抬了一下，看到宿舍楼下的树荫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上前仔细看了两眼，摇晃了两下手机：“你问我在哪里，就是为了在这里等我啊。”

        李晨曦使劲按了一下她的头，眉毛皱得老高了：“小绵羊，你太不够意思了。明天我都要走了，还放我鸽子。”

        她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快速翻阅脑里这几天的信息，愣是没有对号入座的：“你要走？要去哪里？你有和我说过吗？”

        李晨曦晃荡起麦当劳大叔的标志性笑容：“就说，小绵羊怎么会这么没心眼，肯定是我那兄弟这两天被你折腾得失了魂魄，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有传递到位。我要去咱们的小山区，教我们伟大祖国的花朵们画画。”

        她扬起脸上的眉眼，夸张得都快跳起来了：“你要去支教？真想不到啊，李公子，太佩服你了。”

        “得了，恭维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就不大顺耳。我是来说正经事的~”李晨曦特意清了一下嗓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都说男人喜新厌旧，也是，但有些男人，认定了一个女人就是一辈子。古淳是一个，我曾经也有过这个念头，可惜老天爷没有给我这个机会。适不适合，匹不匹配，能不能始终走在一条水平线上，在于我们的内心，两个人的用心经营，不在于别人的目光。不要让外在的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动摇了我们原本坚守的信念。”

        她抿着嘴笑了，心里一暖，眼里泛起了泪光：“你特意在这里等我，和我说这一番话，是看扁了我对自己不够信心，动摇了对古淳的感情？”

        李晨曦伸开长臂，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低头在她的耳边说：“我和乐儿没能做到的，我希望你和古淳能做到。你和古淳一定要携手走下去，一直走到白头，走到油尽灯枯。”

        看着李晨曦单手挥动告别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看着手机里突然窜出的短信——我想你了，她的心踏实了许多，心里的决定也清晰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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