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谓听得有点儿稀里糊涂。
苏晓希并没成为真正的医生,怎么会和病人家属有什么交流?
他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穆怀年,猜测这家伙的话又是半真半假。
无意中真相了的许谓,选择立马配合。
“啊对,苏小姐真是……什么样儿的家属都能遇上,刘姨,您说说,您怎么选?”
“你们找到我儿子了?”刘姨慢慢地转过身来,脸色已经很平静。
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激动,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满是沟壑的脸上还有眼泪,能说明一切。
“您果然是聪明人。”
穆怀年又坐了下来,指了指一旁的狗,“拴起来,我朋友怕这玩意儿,您既然也明知道,就别放出来吓唬他了。”
许谓瞪大眼睛,看看穆怀年又看看刘姨。
刘姨没说话,打了个手势,那条老黄狗就慢悠悠地起身,回屋里去了。
许谓忙跑到穆怀年身边,也拉着把椅子坐下。
山里的黎明并不热,他却硬生生被那条狗吓得满头汗。
“我上次来,没见这狗,您是怎么发现我怕狗的?”
许谓有些不解,随口问了一句。
他原本也没指望对方回答,毕竟从上次来到现在,这刘姨就没搭理过自己。
没想到,刘姨却说:“因为你上次来,我那里放了个喂狗的盆子,顶上还有张贴纸,是很久前邻居家孙子来贴的,是只狗的图案,都有些模糊了。但你看到就远远避开了。”
许谓目瞪口呆。
他原本其实是很跳脱的性格,小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跋扈张扬的,家道中落后不得不收敛脾气,幸好长了张斯斯文文的面孔,就干脆扮起斯文,但是没想到,这位老太太才是伪装的高手。
这哪儿是他以为的又老又弱的人,明明心细如发。
“怪不得苏家只留下您一个。”许谓嘀咕道:“就您这眼力见儿,谁也比不过!”
刘姨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她满脸都是皱纹,没什么表情,眼睛也是浑浊的,但许谓就是明确地感受到了被她鄙视了。
他心里一塞,指了指穆怀年,“但是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您瞅瞅,今儿可是没这么容易打发。”
“你在哪儿找到我儿子的。”刘姨慢吞吞地说,语气倒是并不急切。
穆怀年没多说什么,直接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里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病态的胖,脸色青白。
“他不是胖,是整个人都浮肿了。”
穆怀年很直接地说:“他快死了。除非,您能说出点儿让我觉得有用的东西,我可以出手救他。”
穆怀年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您那个前夫,您自己心里清楚,不可能给他花多少钱治病的,他这个身体,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像样的工作,靠透析维持了这么多年,已经油尽灯枯了。”
穆怀年轻嗤一声儿,“您这大半辈子都是为了这个儿子活着。他要是真死了,您这几十年还有什么意义?”
穆怀年顿了顿又说:“当年的人,我不知道给了您什么承诺,又是什么让您坚持了这么多年,威胁?毕竟我没看到您和您儿子真正得到什么好处。”
许谓有点儿急了,“穆怀年,你怎么没跟我提过刘姨还有个儿子的事情?”
穆怀年横了他一眼,“这事儿只有我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
刘姨在旁边默默观察,大概是断定,许谓的确不知道,才嘶哑着嗓子问:“那你能保证救活他吗?”
穆怀年语气很平,“不能,医学上的事情,哪里有百分百的,即便今天要躺在手术台上的是我自己,我也不会对医生有这样的要求,何况我还不是医生。我能承诺的,只是给他找到匹配的肾源,安排手术,费用和后期康复我都负责。”
顿了顿他才又说:“你们不放心,我可以安排你们去国外做手术,以后也在那里生活,威胁你的人,手还伸不了那么远。”
刘姨想都没想就摇头,“我们不去。我们什么都不懂,我也不能一直陪着他,将来剩下他一个人,多孤单。”
许谓“啧”了一声儿,“您这当妈的想得还挺周到,您自己在这地方儿生活不少年了吧,怎么就没觉得孤单。”
“我心里挂念着我的孩子,就不孤单。”
刘姨笑了笑,坐在穆怀年对面。
她动作很缓慢,这样坐下来,两只手摆在膝盖上,穆怀年才看清,她手指的关节都肿大变形了。
留意到他们俩的目光,刘姨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现在的医生说是类风湿,不过在我们那儿看,就是月子没做好。”
刘姨一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是年纪大了声线就变成这样儿,还是太久没和人说话。
她笑得有些凄凉,“我怀孕那会儿没做产检。那个时候虽然机器少,但也是有产检的,可我一次都没去过。我婆婆说,女人生孩子都是这么生,什么产检都是骗人钱的。”
“我只读到小学毕业,我还有两个妹妹,家里弟弟出生了,既没钱,也需要个劳动力在家帮忙照顾他们,所以只能是我回去,谁让我是最大的姐姐呢。”
“后来,我又早早地嫁人,妹妹们比我好点儿,初中毕业进厂打工去了。大妹妹出了车祸,赔偿金回来了,骨灰没有。因为我爸爸说,人家司机不肯拉,要花钱包车,不划算。反正没结婚的女孩儿又不能入祖坟,带不带回来,也没什么区别。”
“我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她去打工那天。十五岁,跟我说等她回来,给我孩子买新衣服穿,她去了三年,一次都没回来过,为了节约路费。”
“小妹妹聪明,她和大妹妹在一起打工,比她晚去一年,也是所有的工资都寄给爸妈。我大妹妹出事儿后,她就不见了。我爸找过,没找到也就没管了。我觉得她跑得挺好。这些年下来,应该比我生活得好。”
刘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已经没有太大起伏,好像这么多年来,早就认命。
“我怀孕的时候没做孕检,生下来我儿子的时候儿也没发现什么不对,那两年,虽然穷,但是日子还是挺有盼头的。直到我妹妹出事儿,我在家里哭了几天,紧跟着孩子忽然病了。”
刘姨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们猜,孩子奶奶他们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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