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无所谓了,顾青蔓浅浅地笑着,将那页信笺随手便撕掉了。
“怎么了?”发现她的不对劲儿,腊梅连忙关切地问:“是不是他在信上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没有,挺好的。”顾青蔓轻轻地接过她手里的披风,细细地抚摸着上面光亮的皮毛,这应该是他送给自己的临别礼物了吧,如此的名贵,是不是想要补偿对自己的亏欠呢!顾青蔓将火红的披风披在肩头,结好丝带:“好看吗?”
她歪着头微笑的样子可真好看,尤其是那一身火红披风的衬映之下,显得更加漂亮,冬天就要来了,她却美得像一团火焰。
就这样,万众瞩目的日子还是来临了,这天便是一月之前订下的良辰吉日,天才刚亮,宫里上上下下便已经忙碌起来了,放眼所及之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华芳殿里,更是人来人往,所有的好东西都一个劲儿源源不绝地往里送来。
良宴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看着一身喜服的自己,有些不大习惯,他其实想过自己有一天当新郎倌的样子,也想过顾青蔓凤冠霞帔的样子,却不曾想过,会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穿上喜服,心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没有欢喜,有的,只是担忧与焦急。
把顾青蔓交给腊梅来照顾,是他最好的选择,因为今天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他身为新郎倌,无法将她带在身边,也便无力顾及到她的安危,所以,这短暂的分离,是有必要的。
只希望城外的幻遥赶紧破城而来,他好早一些与顾青蔓会合,趁乱带她出宫去。从此,一切纷扰便再也与自己无关了。
所以,心绪一时之间难以平静,幻遥觉得自己的心因为等待而麻木得几乎忘记了跳动,指尖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大人,吉时将至,是时候可以去安宁宫接公主了。”喜倌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催促着。
“我知道了。”良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至正午时分,是时候要出发了。
华芳殿外,一队迎亲的人马早已经等候多时了,扎着红色绸花的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有些不耐烦地从鼻孔里往外喷着气,而身后,是一架八人搭的花轿,装饰得金碧辉煌。
公主出嫁,虽然只是在皇宫里走上一圈,可是,一切用的都是最好的,花轿上镶金砌玉,不用坐人,只是空轿,就足以让这八位轿夫抬得够呛了!
鞭炮齐鸣,锣鼓开道,良宴一拉缰绳,跃身上马,迎亲的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所经之处,各宫的人都跑出来悄悄地看热闹,每一宫的掌事,也都会着人出来道贺,良宴便会让人回一封红包,就这样走走停停,在路上便耽误了不少时辰。
顾青蔓坐在屋子里,便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窗外,那些小宫女们都叽叽喳喳地叫着要出去看新郎倌讨些彩头,一时间,吵闹不已。腊梅见顾青蔓的脸色不大好,连忙拉开门冲了出去:“你们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啊?想看热闹出去看,别堵在这里让人心烦。”
她的怒意,立即惹来了众人的不满,人群里有人挑衅地嚷了回来:“公主大婚,我们这是为她高兴,可不像某些人,捡着了高枝却攀不上,倒过来嫌弃别人吵闹了,有本事去拦人家的轿子去,当面指责那负心的男人,那才叫人佩服呢!”
“你——腊梅虽然平日里也是牙尖嘴利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被对方一句话噎得无言以对了。倒是顾青蔓听到了,起身从容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刚刚出言反讥的宫女,浅浅地一笑。
“我是应该去拦轿的,不过,不是责问,而是道贺!”
腊梅吓得连忙拉住了她:“你要做什么?别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这个时候要跑去做什么呢?就算是去道了贺,又能如何?
“腊梅,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啊,如果我不大大方方地送上祝福,他们都以为我是怎样的难过,把我当成一个怨妇来看,可是,我告诉你们——”顾青蔓一一扫过那些人的脸:“我根本就不在意,他娶了谁!”
原本还喧闹的人群这下子都不出声了,看着顾青蔓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腊梅知道自己拦她不住,连忙进屋去,拿了那件火狐的披风出来,披在她的肩头。
顾青蔓没有拒绝,任她将披风系好,然后再帮自己理了理头发。
门外的锣鼓声越来越近了,眼看着就要从浣衣局门前而过,桂姑姑派去的人在高声唱吟:“浣衣局宫人恭贺大人新婚之喜,祝公主与驸马百年好合。”
腊梅扶着顾青蔓走出门去,看到桂姑姑正从专伺派送打赏的内侍手里接过一封大大的红包,正在叩头道谢。
看到顾青蔓的出现,桂姑姑吓了一跳,而坐在马背上的良宴,显然也没有想到,身子微微一僵。
几日未见到她,她似乎清瘦了很多,这几天他一直派人熬好的滋补的药品送去给腊梅,腊梅也说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可是,她的脸色还是那样的差,在红色披风的衬托下,更是像冬日里的初雪,薄薄地罩着一层冰霜,惨白一片。
“小蔓,你出来做什么?”桂姑姑连忙喝道,希望顾青蔓能够回院子里去,这些日子,大家都在传良宴对她的背弃,她也看得到这丫头日夜的伤神是为了谁,现在却偏偏要跑出来,就算良宴不会对她怎样,周围那么多人在看着,也难免为日后落下话柄。
“姑姑,奴婢是专程出来向大人道贺的。”顾青蔓却没有领桂姑姑的情,而是缓步来到了良宴的面前,站在他的马下,仰起小脸儿看着一身喜服的良宴:“平日里看惯了大人一身素袍,没有想到这一身新郎的喜服竟然如此的精神,公主必定十分欢喜。”
良宴看着她的脸上一派天真的神色,心都揪痛了,这场婚礼,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却伤了顾青蔓。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流露出任何情绪的,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当即便下了马来。他没有办法那样高高在上地坐着,睥临着她的悲伤。
“天这样的冷,你怎么出来了?”良宴上前去执住了她的手,关切之色溢于言表,全然不顾周围的人惊愕的目光。
喜倌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良宴会这么做,如果传到公主的耳朵里,那么他必定是要受责备的,可是,又不敢得罪良宴,不能上前提醒,只好一挥手,旁边立即有人上前来,用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顾青蔓的手儿冰凉,良宴握着她的手,将披风拉紧:“我给你的信,你没有收到吗?”
“我收到了。”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出宫去,听到良宴的催促提醒,心如死灰,出去吧,难道还要留下来看着他与公主日日恩爱吗?
“那就好,现在不方便说话,记得酉时,我们宁阳门见。”良宴再度用披风将她裹紧,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招手示意腊梅过来带顾青蔓离开。
腊梅心领神会,连忙走过来扶住了顾青蔓。
“拜托了,请你照顾好小蔓。”良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只能这么做了。
“你放心吧!”腊梅拉紧了顾青蔓的手。
良宴点了点头,回头拉住马儿的僵绳,用了很大的毅力,这才忍住不回头,翻身上了马背。
喜倌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抬头,高声吩咐队伍继续前进。
顾青蔓被腊梅拉着,让开了一条路,一阵冷风吹来,有人往她的手里塞了一只红包,里面有些散碎的银子,可是,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看着那华丽的花轿从自己的眼前缓缓地驶过。
她从来都不羡慕富贵浮云,她始终认为,只要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有没有盛大的仪式,都不在意,只要觉得幸福就好了。
可是,现在,没有了婚礼,也没有了心爱的人,拥有这一切幸福的是另一个女人,原来她当初的想法就是一个笑话。
冷风吹着,天空中突然飘起了一丝细细的雪花,在寒风中凌乱地飞舞着,顾青蔓抬起手来,一朵白色的雪花就这样悄悄地落进了她的掌心里,瞬间便化成了一粒小小的水珠,没有想到,今年的初雪竟然来得这样的急,让人没有任何的防备。
“好美呢!”顾青蔓目光空空的,看着远处消息的队伍喃喃自语。
“公主的花轿,自然是最美的。”腊梅以为她说的是逶迤而去的迎亲队伍,不由也跟着有些伤感起来:“好像下雪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今天晚上,各宫都会摆下宴席,共同庆祝这场盛大的婚礼,顾青蔓知道良宴之所以会约在这个时候带她出宫,是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最容易从城门偷溜出去。
既然决定离开,那便离开吧,如他所愿,断了所有的念想,走得干干净净的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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