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妥,笺住在花房内踱着。他忽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当真是百密一疏。”海底的放置吞灵器的地方,时空秘境还敞开着。万一,喻初蓝要从那里逃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关闭秘境,他还是急匆匆地朝海岸赶去。
内心升起一股诡异的慌乱,有什么变了,但似乎因为他紧绷的情绪而被忽略。类兔痛苦隐忍的表情慢慢浮现在他心头。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他不断地问自己。城主尚在闭关,喻初蓝眼看着已经在劫难逃。只要关闭海底的时空秘境,以防她侥幸逃脱。就算她有本事逃脱,地球神祇也一定会穷追不舍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笺住已经能远远望见琉璃海,身体变得僵直,面如死灰地朝海岸走去。琉璃海!他终于知道了让他感到如此不安的缘由。
那便是琉璃海,静止地如死水一般,海浪消声灭迹。整个外宇宙安静地失去了声音。
他倒吸着冷气,看着天地间的诡秘异象。是什么力量能让琉璃海汹涌不再?他来到海边,一头扎入了海里。水几乎不再流动,是因为薄膜停止了波动。他沉入海底,踏着薄膜行走,感觉如履平地。他突然想起了在幼稚期,他们听着琉璃海咆哮的声音久久不能入眠时,陌坏说的话。她说:琉璃海就像是城主,都因为痛苦而做着挣扎。
它现在不再痛苦?是什么让它不再痛苦?它因为什么而得到了修复?
他游至曾经关押地球神祇的地方,施展所有的魔力,始终没有能力关闭时空秘境。心中懊恼,狠狠地锤在薄膜上。薄膜似乎动弹了一下,犹如人的肌肤。他只好用魔力伪装秘境的入口,让它不易被发现。喻初蓝虽然身负魔血,毕竟是肉眼凡胎,就算她从神祇手中逃脱,也绝对找不到被魔力隐藏的入口。反复查看了几次,确定再无疏漏后,他便恍恍惚惚地回到花房。
那个疑团,始终不得其解。
神王宙斯与妻子赫拉带着部分神祇镇守西方神界,冥王统领着其余神祇与东方神界派出的神祇,通过空间秘境,直接进入了外宇宙。这片巨型浮萍里,临时建造的战时营地的最高决策者便是西方冥王。
时间紧迫,喻初蓝很快就被带回众神面前。她的耳中充斥着他们争论的声音,她抬眼看塔纳托斯,他负手而立,凌然严峻的脸庞再不见昔日的温柔,陌生地令她心寒。他一言不发地站着,等待众神的决定,她的生死已经与他无关。
神祇们为了配合行动已经统一了语言,不断有古希腊语的异国口音落入喻初蓝的耳畔。
“这邪魔之血在东方地界轮回千年却没有被发现,是因为她的魔血藏匿在魂魄之中。”
“现在魔血已经显露在她的肉体上,是摧毁它的最好时机。”
“火刑!”
“将魔血烧成灰烬!磨罗的能量不再完整,身体最终会崩坏!”
“不能带离这层宇宙,没有时间了,磨罗很快就要出关。”
“是啊,他一旦出关,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便在这里行刑吧。”
“可她是无辜的!她的本身只是一介凡人。”
“把修普诺斯的神力暂时封住,嘴巴也封住。”
“磨罗的魔力是我们所有的神祇加起来都对付不了的!”
“不要浪费时间讨论她无不无辜的问题。在整个内宇宙的生命前,她的命不值一提。如若魔血去除,她的灵魂洁净,便能引渡她再入人道轮回。”
“火刑,不等再拖延了。”
“用火神之火一定能让她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她被绑上木架,从头到脚淋上油。睫毛粘着油脂,睁不开,索性闭上眼睛。她已经猜到自己的下场。笺住说的那番话,是有意要透露给塔纳托斯毁灭魔血的方法。
但愿我的死可以毁坏这层邪魔的宇宙吧。她的内心幽怨地如一潭死水。
“等一下。”
是塔塔的声音,让她的心口发麻。
“她毕竟什么也没做,活活烧死太残酷了。”塔纳托斯对冥王说道。
她努力睁开眼,从凝固在睫毛上的油脂间看去。他在说什么,是想救下她吗?
冥王冷笑,“怎么?你舍不得?舍不得她受苦,你可以先取出灵魂,再放火烧尽尸体。”
塔纳托斯没有作声,直径朝喻初蓝走去。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向她走来,她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疼痛难忍。他周身散发着死亡的震慑力迫使她低头。她咬紧牙关,倔强地与他平视。
黑色袖袍下露出宽大白皙的双手。这双手看起来是那么熟悉,曾经为她下厨做饭,曾经一勺一勺喂她喝粥,曾经捏住她的脸颊,曾经抚摸她的头发。喻初蓝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这双手曾经紧紧地拥抱过她。
塔纳托斯冷淡而低沉的声音说道:“众神判你火刑,将你烧成灰烬,审视你的灵魂,这便是你的命运。你我在凡间相识一场,我会亲自引领你的魂魄回冥界,过忘川,重入轮回。你安息吧。”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落入她的耳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注视着她的眼眸不带丝毫感情。片刻的晕眩与迷惘过后,喻初蓝坠落了最后一滴清醒的眼泪。
眼里没有泪,是因为心里没有了温度。
油脂之下,依然清澈如初的眼眸,她努力地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看着无情的死神从黑袍中举起手,伸向她的咽喉。
所有的神祇都安静下来。塔纳托斯拽着他们,求他们救救这个凡人女子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而此刻,他决定亲手结束她的生命。
修普诺斯被封住声音,不能言语,他闭上了眼睛,淌下眼泪。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站在你面前,即将被你抽离魂魄而失去生命的,是你唯一心爱的女子吗?
喻初蓝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他的手指的温度比以前稍冷,轻轻地触到她温暖轻盈的灵魂。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个小家。夏日的阳光,空气湿润的南方小城,冷清的青石巷陌中。初次见面时,他解下帽兜,露出面容,如同现在,与她沉默相对。
她离他那么近,风吹过来他的味道,像记忆中一样温暖,带着阳光下植物的芬芳,带着浓郁的松脂清香,吹度着她从未如此舒展过的青春。
塔塔。我是否可以不入轮回?今生来世,都是一样的不堪重负。
她在心里对他如是说道,接着闭上了眼睛。
他举起的手臂开始颤抖,咬着牙用尽全力却不能将她的魂魄抽出,体内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心里呐喊:不要!不要!
塔纳托斯的心毫无征兆地一阵剧痛。他手捂着胸口,在风中跌落,昏厥在地。
笺住正仰躺在树椅上休憩,只见类兔冲了进来。听到声音,他露出疲惫而牵强的微笑。
“她在哪里?”类兔瞪大眼睛。“我寻遍了夜暝森林没有她的踪迹。”
“不在我这。”笺住慵懒地坐起身,“也许掉海里了,你去海边找找吧,也许能捞回她的尸体。”
类兔怔在原地,“不,不会。她是不会被琉璃水所伤的。”
“真的,她在琉璃海。类兔,你为了磨罗费尽心血,他太过狂妄,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他转过身看着他。
“他根本就没有参与我的计划!他炼化他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暂时稳定自己的身体!而我,利用了这点,设计让你助我找回魔血……”
笺住再次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受他所迫?而主动为他找回魔血?”他冷哼一声,“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脱离了你的计划。”
他推开木窗,让风灌入花房。他眺望着远处的海岸线,低语道:“这层外宇宙是没有任何物质和力量可以毁灭魔血,但是那颗蓝色的星上却有,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彻底毁灭。”
“是你引来的?”类兔脸色煞白,身体颤抖地厉害。
“不是。”笺住缓缓摇着头。
“外宇宙之大你我都心知肚明,更何况她藏身在夜暝森林,想找到她,就如同在内宇宙内找一粒沙!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笺住回头瞥了他一眼,“她的神已经捕获了她。”
类兔悲哀地望着他。“对不起。笺住。现在必须要全部告诉你了。”
笺住眉眼间凝着冷冽。“来不及了,类兔。”
“磨罗就是这层外宇宙的本质。他是内宇宙的障碍,是物质宇宙的终点。他是薄膜的化身。你眼睛看到的磨罗,只是幻象而以。”
笺住的表情徒然凝固住,仿佛体内的生机被抽离。
平静的琉璃海、不再波动的海底薄膜、类兔的倒戈、陌坏最后留下的头发、喻初蓝与他们相似的外形……
他所有的疑惑,被类兔一句话梳理开。答案如同锋利的冰棱。
她带着魔血回归,磨罗的血已完整。这层世界也完整了。
笺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类兔知道真相一旦被揭露,势必会毁了一直以来支撑着笺住的唯一信念。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若琉璃海水倾泻入内宇宙,会将所有的星球都融化!”
砰地一声。他急忙去扶住颓然倒地的笺住。他喘着气,眼神呆滞地定格在一处,手抓着类兔的手臂,指甲嵌入他的衣袖,过了很久才逼迫着自己发出凄然的声音,“所以。磨罗不能消失。甚至……不能有缺口。”
“笺住,虽然内宇宙迟早会被磨罗毁灭旦尽,但是,不是现在。磨罗若死,就是外宇宙与内宇宙的同归于尽!”类兔满脸泪水地望着他。“去救她吧。”
“不论你说的是否属实。都来不及了。”笺住绝望地抱住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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