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几日一早去极微堂找汤决时,碰巧在门口碰见他拿着女人的粗布衣裳到后院去洗,想必便是家中母亲的。
掌柜的对伙计态度虽然严厉,但他几次笨手笨脚的打碎碗碟,却都没有惩罚和责骂他,还帮着伙计从药店买药带给他母亲。
也只有亲人之间,才会如此宽容和迁就,所以我便猜测那伙计是他的外甥。
而那晚伙计偷了卞冤草,掌柜又立刻出来帮他打掩护,被拆穿了也没有拉伙计出来推卸责任。
我便更加肯定他们是亲戚!”
“姑娘观察人真是细致入微啊,我们总共在客栈也没住几日,想不到这掌柜和伙计却都被你摸透了。”
冯集大大咧咧的笑道。
“平日里看人眼色,习惯罢了。”
爆竹自嘲的笑了笑。
无论把谁扔进丞相的后花园游一圈出来,估计都会染个七八种色彩。
几人还在马车里谈笑,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冯维拉开车帘一看,几匹马已经停在了他们面前。
“公子,他们的马车泥陷了!”
马上的人跟他的主子汇报着。
“拉出来!”
走在最前边的黑衣人淡淡的命令道。
“是!”
“咦?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啊?”
爆竹伸长脖子掠过冯集的大脑袋往外张望着,却只瞧见一个头戴面具的侧影。
心中正琢磨着,忽觉马车向前一滑,几个人顿时被摔的东翻西倒。
“他们这是在帮忙还是在挑事啊!”
冯集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抓着车框就要出去一探究竟,刚探出头去。
骑着马的一行黑衣人已经策马离去,只甩了他一脸的泥斑做为回应。
“喂,给我滚回来!你们这帮杀千刀的龟儿子!”
冯集气的怒火中烧。
“诶?雨变小了!”爆竹跟着探出头来,低头一瞧,马车轱辘已经从泥中抬了出来。
“太好了,马车能走了!冯集大哥!”
“什么?”冯集喘着粗气语气不善的转过头来。
“他们居然把马车抬出来了!”
“哼!还好你们跑得快,不然非要你们尝尝我的拳头。”
冯集皱着一张脸比比划划。
“他们帮了我们的忙,就算了,还没来得及道声谢谢呢……”
“谢?我想拿拳头谢他们!”
“冯集大哥,先上来吧,等雨停了我们继续赶路。”
爆竹劝慰着眼前这个大块头,冯集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暴躁。
不多时,雨渐渐停了,几人继续上马赶路。
进了皇城,爆竹望着满地的落叶恍如隔世,仿佛她走了数十年而不是数十天一般。
“各位把我放在俊松阁附近就可,我需先将药送回去,迟些时候再去尚书府拜访。”
爆竹对马车外的冯家四兄弟说道。
“好吧,虽然舍不得姑娘,但是先让姑娘拿药回去救人吧。”
冯集坐在马车外答复着。
“今后爆竹姑娘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去尚书府找我们就成。”
“哪里还好意思劳烦各位,下次相见必是要在献宾楼摆一桌好席,才敢去叫各位……”
“你瞧姑娘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姑娘与我们四兄弟好歹也算是生死之交,岂是酒肉钱财维系的关系?”
冯瞳坐在马背上,悠悠的瞧了冯剑一眼。
“呸呸呸!是我嘴巴不会言语,下次与各位大哥再相见,必定是把酒言欢之时。”
“妥了,就爆竹姑娘一句话,我可就盼着下次相见了。”
冯集勒住马车:“姑娘,到俊松阁了。”
爆竹背着包袱跳下马车:“那就暂且告别,我们很快便会再相见,近日来多谢各位的照拂。”
“那我们就先回尚书府交差了,姑娘自己小心。”
其余三兄弟骑在马上对她抱了抱拳。
爆竹别过冯氏兄弟,便沿着小路匆忙赶回丞相府。
“怎么了?四弟?还恋恋不舍呢?要不要追上前去?”
冯维瞧着冯剑一直盯着爆竹离去的方向。
“咳咳,咳咳咳,别拿我开玩笑了,爆竹姑娘是不会钟意我的……”
冯剑尴尬的收回了视线,夹了夹马肚,有些失落的走在了前边。
“怎么不会?我瞧四弟也很好!虽说咱们不是出身王族显贵,日子却也是过的丰衣足食。
这几日相处下来,看那爆竹姑娘也不是贪慕虚荣之人,没准四弟你真的有机会!”
冯集赶着马车跟在身后。
冯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呆呆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爆竹抱着包袱爬过狗洞,一路狂奔,直朝南园而去。
到了南园门口,却意外发现曾经钉在外面的木板不见了,看守的侍卫也不见踪影。
她走进南园,豆南阁的门赫然大敞四开,屋内狼藉一片。
戚二夫人,如玉和梨花都不在,柜子也被掏空,就连榻上的床铺也被翻的乱七八糟。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爆竹赶忙冲出南园,奔向东园。
安宁刚从诵慈轩里出来,就与慌忙而至的爆竹撞了个满怀。
抬起头来刚想怒斥,待瞧清眼前人时,不由得长大了嘴巴:“爆竹,爆竹你怎么回来了?”
“老……老夫人呢?”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老夫人刚歇下……”
“快,我有要紧的事问!”
她推开安宁,冲入老夫人的房中。
老太太刚躺倒榻上想要闭目眼神,只听见哐当一声门被推开,吓的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榻上折下来。
“啊啊啊?怎么回事?”老人家一脸不明所以。
“老夫人,我回来了!”爆竹扑倒榻前。
“你……你这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一声不吭,留了封信就私自逃出府去。
你可知,这在府中是要受重罚的!”
老夫人瞧清是她,坐起身来,嘴里不停的训斥着。
“想怎么罚都可以!二夫人去哪儿了?为什么南园空了?”
爆竹顾不得其他,一直追问着南园三个人的下落。
“唉!都怪我!身子骨不行,还跑出去祈福,结果病倒在了路上,一耽误就是个三四天!
我回府时,你家夫人已经被西园成丫头送出府去了。”
“送出府了?送去哪儿了啊?”
“送去日落山上的庙里了!”
“什么?送去那座弃庙了?”
爆竹顿觉得两眼一黑,险些背过气过。
果然还是被大夫人抢先了一步!
“送去……送去几日了?”
“已有数日……唉!我若能早一日回来,必不会让她这么做!”
老夫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你信中说那戚氏不是患病,而是中毒?”
“对!”
“那解药取到了吗?”
“我拿到了……”
“唉!我与成丫头说了此事,她非是不信,说你是巧言善辩,自己趁乱逃出了府不说,还要为戚氏拖延时间。
如今,我也只跟派人每日去日落山下送些吃的,让山上跟着戚氏离开的两个丫鬟自己下来取。”
“如玉和梨花也跟去了?”
“是,据说当日那两个丫鬟怎么也不肯离去,在南园闹的翻天覆地,最后被辛姑姑她们一同撵出了府。”
“老夫人,我得去趟日落山!既然山上没有传来二夫人的死讯,那她一定还在等我!”
爆竹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包袱想要离开。
“慢着,等等我,我送你出府!”老夫人盘坐在榻上,一脸的愁容。
“不必了吧?”
“听我的,没有我,你别想顺顺当当的出这个府!”
……也对,刚才匆匆忙忙的往回赶,没有注意避嫌。
想必已经被好多下人丫鬟都瞧见了,此时大夫人与三夫人一定也收到了消息,搞不好会在半路劫我。
“走,我快些走,别耽误你的事!”
老夫人趿拉着鞋,冲着外面喊道:“安宁,去后院安排马车,让即刻到大门口候着!”
“是!”屋外传来安宁的回应。
爆竹一路搀着老夫人紧赶慢赶着,最终还是在刚出前院时被大夫人和三夫人拦住了。
“母亲这是要急匆匆的去哪的?”
大夫人嘴上问着老夫人,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身侧的爆竹。
“自然是有事!”老夫人言语间有些不耐烦道。
“儿媳可否打听一下,是何事?”
“去日落山救那戚氏!”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回答,曾几何时她也是健步如飞,如今多走几步就喘不上气。
“老夫人莫开玩笑了,那戚氏如今正在日落山上等死呢!她得的可是疫病!”
三夫人尖着嗓子说道。
“我跟你们说了,她是中毒,是中毒,你们非是不信!”
老太太气的敲着拐杖。
“母亲,您定是听了身边这个丫鬟的挑唆,才信以为真,以为戚妹妹是中了毒。
这丫鬟几日前偷盗府中财产,今日又堂而皇之的回到府中,定是有什么阴谋!”
“就是,我瞧她一脸奸相,怕不是在为她偷窃之事找借口!”
三夫人在一旁帮腔。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这丫鬟在西园时,手脚便不干净,偷了好几个下人的胭脂首饰……”
辛姑姑也跟着插话进来。
三个人口吐利剑,剑锋直直的指向了她。
但爆竹没有开口辩解,此时与她们纠缠,只会耽误时间罢了,让她们更有理由将她押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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