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其实是非常爱她的，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女神。”

        好肉麻！林匪闻言，扫了扫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是让你实话实说的么？现在拍马屁是不是太晚了点？”

        “我是说真的，林总，你出身好，自然不会理解我的想法，像我这种在底层打拼半辈子还是没办法爬上来的人，中年了遇见明妍妈妈这样的女人，爱我，欣赏我，愿意给我机会，我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丛霓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特别是张云海刚到汪家来的那段时间，妈妈总是笑，那种被爱着的满足感是装不出来的，她那时候一定很开心。

        “那从什么时候，你变了呢？”丛霓问。

        张云海反问：“‘我变了’？是你妈妈变了！”

        “她开始对我不满，总是希望我改，一开始是嫌弃我的形象不好，非要给我买西装打领带，后来又嫌弃我的朋友，让我不要跟他们喝酒，把那些人从我身边赶走，她根本看不起我，我过得真的很压抑，真好我的朋友周亚锋又怂恿，我就……”

        明妍记得那段时期，张云海开始跟着外公去汪氏集团上班了，一开始他还是跟在工厂里穿着一样，妈妈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后来张云海回来，期期艾艾地表示公司里的人都在嘲笑他乡巴佬，所以妈妈才会帮他重新买衣服，金边眼镜也是那时候戴上的。

        至于张云海的那些朋友们，她都不惜的说，男人可以有真性情，但是不能没素质，那些所谓的朋友每天晚上来喝酒都大呼小叫的，把汪宅弄得一团乱。妈妈看不过去了，跟张云海争辩了几句，现在反而是妈妈错了？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丛霓将头高高地昂起来，注视着头顶的灯光。光线很刺眼，立即就有眼泪流了下来。丛霓从来没想到，让她苦思冥想那么久的理由竟然就这么简单。

        “什么？”张云海没听清。

        丛霓重复了一遍，“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汪家呢？你既然认为妈妈看不起你，你为什么不离开，回到你原有的日子里去呢？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和妈妈呢？”

        张云海愣住了，久久没有回答。

        此时的丛霓表情扭曲，她像是一只被毒液浸泡长大的花一般，艳丽夺目，“你根本不是因为妈妈伤害了你，如果你天性纯良，你根本做不出吃绝户的事情。”

        “我记得那时候的，你们俩闹得最僵的时候，妈妈哭着说要分手，是你跪在她面前，哭着喊着知道错了，请她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你说你爱她，你可以为了她改，你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更重要，你说你对妈妈是真心的。”

        “后来很长时间，你的确对妈妈很好。”

        “一直到我和妈妈出事。”

        丛霓声音平静，给张云海判了死刑，“所以事情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你只是希望用这个理由唤醒我对你的同情罢了，你动手的真正原因是，你是个恶人，毫无感恩、一心只有利益的恶人。”

        “遇见你，是妈妈的不幸。”

        “幸好，一切都结束在今天了。”

        突然，窗外几声警笛声响起，惊得张云海爬起来看。果然刚刚还热热闹闹的近云山庄，因为警车的不请自来，现下一片哗然。

        张云海扭过头来怒视丛霓，“你不是说，要善待我安娜的么？”

        丛霓站起来，“你说谎了，所以这是给你的惩罚。”

        走出近云山庄的时候，丛霓能听见身后众人的议论声，其中汪安娜的哭喊声尤为明显。在汪安娜最重要的日子里，她最重要的人被抓走了，汪安娜肯定要哭一哭，表达哀思。

        她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她走得越来越急，她跟往事已经纠缠够久了，已经够了，不想再把重担压在自己身上了。

        就如同一年多以前，丛霓站在山庄大门的灌木丛旁，有些迟疑。当时是深夜，她等不到肖婷的车，现在时事变迁，一切都大不同了。

        现在她有林匪，有万高玲，有赵安惠、Kim，还有余琳和郑海，她不是一个人了。

        果然，车鸣声响起。

        那辆熟悉的布加迪停在那里，车灯大开，照着她脚下的路。

        林匪从车里探出头来，朝丛霓温柔地一笑：“丛经理，去哪？载你一程？”

        丛霓也笑了，拉开副驾驶车门，再踏踏实实坐下，胡言乱语道：“师傅，我去英国，麻烦你快点，飞机要飞了。”

        现在还能开玩笑，想必心情不坏。林匪启动车，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丛经理去英国干什么？是去看康桥，还是白涯？”

        车开起来之后，空气都凉爽多了。

        丛霓闭上眼，继续胡说八道：“都不是，我妈说了，英国的男人都很帅，个个长贝克汉姆那样，十个里面有七八个模特，我妈说了让我去英国找爱人，实在不行，道德标准也不用太高，找他个七八头十个，好好谈恋爱。”

        她妈年轻的时候，的确在英国留学的，除了后半截妈妈没这么说，前半截一个字都不差。

        手捏方向盘的林匪咬牙切齿，“你个小没良心的，对你那么好通通喂了狗，说话真不中听。”

        丛霓最喜欢跟林匪这样东扯西扯，她感觉像是没根的浮萍，自由极了，“行啊，那你再找一个，最好是找一个说话甜的，愿意给你做饭的。”

        丛霓一直闭着眼，她的发丝间有风穿过，有种在天空中飞翔的感觉。

        她等了半天，林匪还没接话，于是就将就着睁开一只眼看看他，谁知撞进了一双深眸里。

        林匪收起刚才的谈笑，极其认真，“不找了，我就认定你了。”

        心里一下子变得满满的，丛霓“嗯”了一声，回答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

        “我也爱你。”

        —

        （作者：全文完，感谢这么长时间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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