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西边可是出事了?”
黄子澄赶到东角门,看到高坐主位的皇上朱允炆一脸疲倦,案头放着一摞奏章,其中两份显然是刚看完。
大行皇帝丧期已过,朱允炆虽然很累,但是大权在握,加之年轻的体魄,令他有种宣泄不完的力量,眼中仍是神采奕奕。
“四川的吴彦真和费聚说,塞音人近来异动频频,派商人、暗探往川中各州府活动,大肆收买官吏,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他们有使不完的钱?”
“还,还有,放出数以万计的气球,带着小食、零嘴投放四川,以此哄骗我川中百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黄爱卿,你可知气球为何物?”
朱允炆是见过热气球的,但想来此气球非彼气球。
“啊这?”
黄子澄老脸一红,他是知道气球的。
福乐院的垃圾里经常有许多计生用品,他黄子澄也是用过的,感觉有些多此一举。那些东西被乞儿、顽童捡了去,吹上气就成了气球。
甚至还有小商贩将这种气球贩运到乡下,听说一只能卖到一文钱呢。
“是用橡胶制的一种气囊,充气后会膨胀。至于为何能从塞区飘到四川,这臣却是不知。”
朱允炆点点头,没在这事上纠结,继续道:
“皇祖父在时,常言后悔没有早些剪除塞音老魔,以至养虎成患。如今塞区已成气候,又有强藩在侧,朕实难安哪,黄卿何以教我?”
原先黄子澄主张攘外必先安内,是强力主张削藩的。
可被塞音自治区一搅和,他心里也打起了鼓。塞区之强有目共睹,若再被其取了四川,简直如虎添翼。
“若是被塞贼流入四川,臣恐,恐川滇合流啊,望陛下明察。”
黄子澄没有成熟的方案,却把矛头引向滇王朱椿。
“还好皇祖父听了朕的建议,没急着放西平侯去外海,有他在云南,可保无虞。”
原本朱元璋是想用朱椿把沐氏排挤出云南,朱允炆可就不干了。
沐英父子算是朱标的铁杆亲信,是父亲给自己留下的政治遗产,把沐春弄走了,将来谁来制衡他那些藩王叔叔?
说起来,这事还是兵部尚书齐泰给他点拨了一下。
但到底该不该对塞区用兵,以何种名义讨伐,朱允炆和黄子澄只能大眼瞪小眼。正没个理会处,齐泰来了。
“擒贼先擒王,塞区实乃国之大贼,譬如唐时安、史之流,请陛下倾全国之力伐之!”
齐泰的战略眼光是可以的,起码在黄子澄之上。
不过大明士大夫欲除塞教而后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主要原因是塞区取消了士大夫的特权,对地主课以重税。先前说的什么全面取消农业税不过一句屁话,等于以个人所得税的名目将屁民的赋税强加到士绅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先前对塞音教抱有些好感的士大夫,纷纷改变立场,成了塞音教的对立面。
但这不妨碍他们爱自治区的马车,爱自治区的钞票和股票。
“只是国丧之年动兵,这合适吗?”
朱允炆观政也很多年了,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对塞音军的实力他是了解的,真要用兵他是心虚的。
他这个性格弱点从原本历史的靖难之役可以看出来,齐泰建议先搞朱棣,而黄子澄说先捏软柿子。
性格偏软的朱允炆选择了后者。
反观他爷爷朱元璋,当年面临先解决陈友谅还是张士诚时,情况与此也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朱元璋选择迎难而上,在鄱阳湖打败了陈友谅,一举夺得天下。
“此事陛下不妨问问宋国公,还有那个杨壁。”
冯胜还在,此时他在大明军中的威望可以说无出其右。杨壁在朱元璋死后被释放,朱允炆恢复了其翰林学士的身份,让其参与国政。
虽然不是黄子澄那样的心腹,但由于听说杨壁家人遭了塞音教毒手,已经成了反塞铁杆,这样的人,朱允炆肯定是要用起来的。
“塞音老魔不过利用奇技淫巧欺世盗名,其人不过肉体凡胎,不足为惧。”
“下官在宝源局监工多年,小有心得。若陛下肯下决心,从全国招揽能工巧匠,扩大作坊,则我大明之火器或稍逊于塞贼,但亦可杀敌。彼寡我众,彼消我长,迟早能将其拖垮,请陛下圣裁!”
当杨壁知道自己成为塞音教的弃子后,怨愤之情全部转化成了对塞音老魔的仇恨。作为大明最了解塞音教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
“杨卿言之有理,可若是赛贼提兵犯边,眼下何以应对?须知时不我待呀!”
朱允炆在丹陛上踱着步子,他知道想打败塞音军不是旦夕之功,杨壁先搞军备的提议与皇祖父朱元璋的想法是一致的。
但对于军策,他与塞音老魔刘学勤是一个档次,都是门外汉。
好在内行已经到了。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宋国公冯胜得知塞区在四川的小动作,反应与那几人的焦虑完全不同,反而哈哈大笑,说老魔终于露出马脚。
“哦?来人,赐座!有何可贺之处,请国公为朕试言之!”
朱允炆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心说老将出马就是不一样啊。
冯胜大喇喇坐了,手捋须髯,悠悠开口道:
“老臣这些年一直在回顾通渭之战,也在关注塞区之动态。思来想去,前番战败,根源在于朝廷。”
此言一出口,朱允炆的脸色唰地变了,指责朝廷,就是指责皇祖父朱元璋,“这厮忒也无礼,欺朕年幼,也来倚老卖老!”
他心里暗骂,但知道不是发作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听冯胜继续说道:
“只因晋王殁于阵中,将官惊恐,方才乱了方寸,以至大败。”
还是那些年朱元璋给官员们的压力太大了,动不动剥皮活剐的,刚死了太子,又死了晋王,当时将领们恐惧的是皇上盛怒下的责罚。
否则即便主帅生死,以当时明军的素质,只要稳住阵脚,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而之后朱元璋没有像以往那样雷厉风行,对塞区进行全面打击,才是冯胜总结的真正败笔。
冯胜是军事家,但对政治的敏感度是要弱一些。当时朱元璋的重点放在皇储之事上,才不得不选择忍耐。
何况当时不清楚刘学勤飞天术的底细,朱元璋没有把握擒获此獠。
“现在不是总结通渭之战的时候,而是如何应对赛贼的进犯?”
朱允炆终于有些不耐烦,冯胜似乎没有察觉他的态度,说道:
“这些年塞区经营的跟铁桶似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但只要他敢乌龟出头,老臣便有法子对付他!”
“请陛下授老臣兵权,秘密入川,我定教赛贼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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