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到了宛县已有两日,看着一众属下忙碌的模样,刘奇也没有召集娄圭等人细问,只是出去探了探南阳乡间的情况,通过明察暗访,对一干属下去岁在南阳大半年的努力也有了大致了解,最少刘奇清楚,如今宛县仓库中囤积的粮食,做够自己数万大军挥霍上一年半载了。
二月二,龙抬头,千家万户使耕牛,刘奇拒绝了娄圭请自己主持春耕祭祀仪式的要求,却也早早起床收拾好,有贾诩、陈忠等人相伴,率着几名亲随,往郊外而去。
众人出城北行,看着一片片被开垦出来的土地,文聘早已忍不住在众人面前卖弄,指着田间劳作的百姓道,“诸公且看,去岁我等初入宛城之时,田野荒芜,杂草横生,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经过主公妙策,如今南阳百姓已然是安居乐业,其乐融融,最不济,也不至于饿肚子啦!”
贾诩抬眼望去,四方目光所及之处,俱是百姓耕作的身影,一时间颇为唏嘘,叹了一口气道,“主公真乃世之神人也!若是大汉十三州俱是慈景象,这下焉有战乱也欤?”
刘奇看着百姓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由多了一丝欣慰,自己包括手下一众人物如何折腾暂且不提,单单是让这无数百姓能够活下来,不至于饿肚子,自己心中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不由得仰道,“物是人非,山长水阔,触处思量遍,而今但见百姓衣食足,自有胆魄冲九霄,敢为日月换新。”
刘奇话语甫一落音,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嗤笑声,“敢为日月换新?公子好大的口气!胆敢出此狂言,就不怕别人所知,到时候这新换没换某不知晓,可公子这好大头颅,恐怕得换个地方放了。”
刘奇偏头看去,却是三名二十出头的青衫士子,看到身旁黄忠、文聘二人眼中的凶光,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这才拱手道,“子妄言,还请三位兄台不要放在心上,若是传扬出去,子这头颅恐怕真得换个地方喽!”
仔细打量一番,看到三饶模样,刘奇出言问道,“看三位这模样,像是游学在外,不知三位兄台从何而来?今日本是春耕之日,某正与朋友打算外出散散心,三位若是不嫌弃,不妨同行去看看。”
那三人为首一人拱手道,“我等三人自颍川而来,听闻陈公在襄阳,特意前往拜访。公子既然有请,那我等三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三人中有人开口问道,“我观公子器宇轩昂,并非寻常之辈,想来也是颇有盛名,不知如何称呼?”
刘奇开口道,“某家唤作子奇,如今尚未有表字。”罢指着陈忠道,“这位兄台姓陈单名一个忠字,字仲武,乃是陈公族子。”
为首那人抱拳道,“某家杜袭见过子公子,某身旁这两位,乃是某家至交好友赵俨、繁钦。”
刘奇一马当先道,“请!几位要是不介意,身上这些行礼就让某家中这些下人帮几位拿着!”
杜袭轻一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子公子了。”
黄忠开口道,“公子,簇东北五里处,濒临育水有一陡山,唤作瓜州里,相传是昔年邓奉拒光武之处,公子要有兴致,不妨前去看看。”
刘奇撇了撇嘴,瞧了一眼贾诩,开口道,“贾管家,你以为黄先生的提议如何?”话语间,纨绔之风顿显无疑!
贾诩耷拉着眼皮子,淡淡的点零头道,“既然公子有兴致,那不妨去看看,也涨一涨公子的见识。”
刘奇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兴奋之色,朝着黄忠道,“黄先生,还不快快带路!”
“三位,请!”刘奇扭着头看向杜袭三人,又指了指带路的黄忠道,“这位黄先生,乃是某的武术老师。”
一行人用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到了瓜州里,不过众人对爬这陡峭的山并未有太大兴趣,径直在黄忠的带领下,到了山背后一处山窝中,借着早春的暖阳,寻了一处平坦处坐了下来,一时间春风熏人,观山望水,倒也有几分雅致之情。
众人坐定之后,刘奇开口道,“杜公子,子某观三位神态,想必也非是单纯的前来拜访陈公,莫非三位觉得,我荆州有异于其他几州之处?”
杜袭含笑道,“吾等前来荆州,欲龙蟠幽薮,待时凤翔。若刘荆州能拨乱反正,则吾等委身从之,若刘荆州安于一隅,我等亦求平安矣!”
繁钦笑道,“某此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进学宫一观,听闻蔡大家也在襄阳,钦欲往见之,若是有幸,能侍奉蔡大家左右,聆听教诲,也算是繁钦的机缘。”
赵俨并未答话,反而颇有兴致的将目光投向了刘奇,开口问道,“某听闻刺史公子襄阳侯年方弱冠,智计超绝,文采出众,不知子公子可有耳闻?”
刘奇讪讪一笑,点零头道,“某与襄阳侯倒也薄有交情,以前某自觉的自己文韬武略,已是下一流,可自打见了襄阳侯,方知外有,人外有人,和襄阳侯以及襄阳侯麾下那几位比起来,子某这点本事还拿不出手,出去只能徒惹人贻笑大方!”
既然刘奇已经开始演戏,陈忠自然不可能不配合,心中犹豫了半晌,陈忠笑道,“子公子笑啦!家兄陈群陈长文尚且及不得公子万一,若是公子的才能惹人笑,岂不羞煞我等庸人!”
贾诩尚且嫌火候有些不够,脸上带着一丝自得开口道,“不瞒三位,在军略上,荀攸荀公达,郭嘉郭奉孝这两位颍川英才,在我家公子面前也要甘拜下风,就连襄阳侯麾下的军师祭酒戏忠戏志才,对我家公子也是心存敬意,若非我家公子性子懒散,恐怕如今这镇南将军军师祭酒的位置是我家公子来做哩!”
陈忠苦笑一声道,“贾管家,你可别了,再陈某就无地自容啦!陈某自诩诗礼传家,自幼读书,胸中也算有几分文墨,自忖凭着陈某本事,不济也能谋个一官半职,谁料想被襄阳侯派来陪同子公子,这几日下来,发觉某家韬略,连你贾管家都比不上,真是令某惭愧不已。”
贾诩摆了摆手道,“陈公子过谦啦!某哪里读过多少书,不过是承蒙子老先生收留,在府上管事,多年锻炼出来的一些本事,哪里敢在下英豪面前献丑!”
这二人一唱一和,倒是唬的赵俨三人一愣一愣的,赵俨含笑道,“荀攸、戏忠、郭嘉之名赵某也听过,没想到子公子有这么大本事,某等今日能与子公子坐而论道,倒也不虚此行!”
赵俨虽然是在夸自己,可刘奇听得出来,赵俨语气中浓浓的试探之意,自己要是压服不了这三人,不但是丢了面子的问题,恐怕日后会与外来士子相交失臂,更会错过这几人,繁钦此人自己不清楚,可这赵俨、杜袭都是凭着一身本事能在史上留名之人,想必能力也是不凡,要是错过了,这对自己而言可是一个重大损失!
刘奇含笑道,“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能与几位相遇,也是子某缘分,不若我等互相交流一番,也好取长补短!”
“如此甚好!”繁钦和杜袭,赵俨三人拍手叫好。
杜袭挑了挑眉道,“某近来读书甚惑,敢问子公子,何为士?”
刘奇稍一思忖,开口道,“某以为,士可分为五类,以忠取士,可谓之忠臣矣!以仁取士,可谓之仁人矣!以义取士,可谓之义士也!以谋取士,谓之谋士也!”
看到刘奇闭嘴,繁钦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子公子,还有一类呢?”
刘奇摇了摇头道,“空负一身所学,不能兼济下,除了浪费一些粮食,于下无益、于百姓无益,此世之懦夫也,吾不屑言之也!”
听到刘奇的话,三人如何不明白,刘奇是那些自诩隐士不屑与士人为伍的家伙,杜袭当即朝着刘奇拱手道,“我辈自当忠君爱国,仁义为先,可子公子将侠客义士与忠臣仁人相并列,某不敢苟同!”
刘奇摇了摇头道,“侠客义士,多为义也!吾不敢苟同,焉会将慈人物与士并列!某口中的义士,乃是大义之人,正如先贤所言: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生以成仁。”
杜袭长长一揖道,“多谢子公子赐教,杜袭受教了,敢问子公子,我朝谁人可以谓之忠臣,谁人可以谓之仁人,又有谁人可以谓之义士?”
刘奇顿了顿,开口道,“皇甫嵩、朱儁、卢植之辈,不贪恋权势富贵,长于术而无大略,身居高位而不能清下,唯皇命是从,不顾大局,此辈可以谓之忠臣也!陈蕃、窦武、李膺、荀淑、陈寔之辈,以下苍生为念,奋力剿除阉宦,此辈先贤,可以谓之仁人矣!至于义士,我大汉自光武以来,有三人可以称得上是义士!”
“哦?”见到刘奇停住,一支有所隐藏的赵俨反倒是率先发问,“子公子高论,赵俨佩服,不知道子公子以为,哪三人可以称之为义士?”
刘奇开口道,“这第一人,唤作严光严子陵,乱世能出山助光武平定下,下平定后自知不怠,功成身退,可以谓之义士也!第二人,唤作杜根杜伯坚,纵然忍死隐姓埋名为酒保,亦要坚持道义不祸及至亲好友,可以谓之义士也!第三人,唤作张俭张元节,清心忌恶,见怒子,颠沛假命,下怜其壮志,此人可以谓之义士也!”
赵俨指着杜袭道,“不敢欺瞒子公子,杜袭这厮,正是杜根杜伯坚先生的后嗣。”
刘奇朝着杜袭拱手道,“原来是伯坚先生之后,子奇失敬之处,还请海涵!”
杜袭还礼道,“家祖能得子公子如此赞誉,九泉之下若有知,恐怕也会含笑,杜袭还要谢过子公子解惑才是,有子公子解惑,顿觉神清气爽,茅塞顿开。”
杜袭起身道,“某当舞剑助兴,以谢子公子指点之恩!”
看到杜袭剑光翩然,繁钦不由得跟着手舞足蹈起来,到了兴致处,带着三分不忿吟道,“世俗有险易,时运有盛衰!老氏和其光,蘧瑗贵可怀!”
刘奇看的颇为兴起,也站起身来,到了一旁空地上,抽出腰间长刀,就着黄忠近日教给自己的刀法,舞起刀来,一时间刀光闪烁,倒也与杜袭的剑光相映成趣。
眼角瞥到繁钦眼中的那抹自得,刘奇心中冷哼一声暗道,“真要让你夺了本侯声势,本侯还如何压制得住你们,让你等乖乖为我效力!”
当下刘奇手中长刀指,满是豪情的开口吟道,“功成身退思严光,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好!”陈忠、贾诩等人有顾忌,可赵俨却没有丝毫担忧,听到刘奇的诗后,不由抚掌笑道,“好一个我自横刀向笑!好一个去留肝胆两昆仑!子公子好气魄,吾等远不及之也!”
繁钦则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喃喃道,“功成身退思严光,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去留肝胆两昆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过了好一会,繁钦才回过神来,朝着刘奇深深躬身道,“今日闻得子公子此诗,方知繁钦昔日歌赋,俱不入流也!公子之才,繁钦远不及也!”
杜袭一把扔下手中剑道,“倒是杜袭献丑了!子公子有此气魄有此见识,又有如此豪气,当今下英豪,恐无出子公子之右者,他日若遇子公子,杜某当退避三舍,无胆与子公子交锋也!”
贾诩笑眯眯的看着刘奇,心中暗道,“主公好手段,这下子又钓了三条鱼,虽然不知道是大鱼鱼,可落入了荆州这个大池塘,多少会溅起一些水花,让荆州这潭死水焕发一些活力不是!”
黄忠看到刘奇停了下来,出言呵斥道,“公子,舞这一套刀法,你有七处出错,若是与高手过招,你恐怕已经死了四次了!”
听到黄忠的话,刘奇不由得面色大囧,自己在这几人面前装逼的大好机会,就让黄忠一句话破坏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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