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等楚黎川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傅斯行就坐在被雪掩盖的尸体旁，一动不动，形如雕像。

        洁白的雪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也被周围大大小小的烟圈烫成了黑色。

        看起来格外诡异。

        “傅斯行，你跑不掉了。”

        林忻手里拿着手枪，直指傅斯行的脑袋。

        傅斯行一动不动，等咬在嘴里的最后一口烟抽完，他慢吞吞移动着早已僵硬的胳膊。

        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一支药膏。

        然后从皑皑白雪里摸到池星冉受伤的手臂，将药膏涂在上面。

        直到深到见骨的伤疤被药膏糊满，他才喃喃开口，自言自语般质问面前已经离开的人。

        “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爱我呢？”

        “我对你那么差，一直都在利用你，可你，为什么会爱我呢？”

        傅斯行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不懂爱，也不曾追寻过爱。

        但现如今却被束缚在池星冉干净的爱里，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来。

        楚黎川上前一步，站定在傅斯行的身侧。

        这场雪来得异常晚，在升起没多久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一片片千奇百怪的雪花层层叠叠，有的融化得很快，在半空中就消失不见。

        有的融化得很慢，慢慢悠悠的，覆盖住众人的视线。

        看着颓废的傅斯行被纷飞的大雪深埋，楚黎川扔下拐杖，吃力地坐倒在地上。

        见身后肖丞的影子立马将他笼罩后，他很轻地扯扯唇，转头看向了傅斯行：“值得吗？”

        傅斯行愣神许久，脱下外套盖在了池星冉的身上。

        他的眼底，如木偶一样平静。

        “怎么不问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楚黎川身上的骨头被雪冰的发疼，他的掌心盖在还没好全的膝盖上。

        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不重要。”他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风景说。

        不管傅斯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了现在，在三条人命的浇灌下，所有的理由和借口都不重要了。

        他该死。

        他得为自己的一切付出代价。

        肖丞将楚黎川搀扶起来，拍掉他身上黏着的雪花。

        在临要离开之际，楚黎川背对着傅斯行说道：“小叔，其实我从小就有一个很伟大的心愿，我希望能变成和你一样优秀的建筑师。”

        “但凡你耐心一点。”

        楚家所有的一切，他就会双手捧着，毫不犹豫打包送给楚怀凛。

        可楚怀凛太着急了。

        从他计划让自己假死那刻起，楚黎川的梦想就完完全全的破灭了。

        楚黎川走了。

        随着踩雪的咯吱声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任何动静之后，久坐的傅斯行才有了动作。

        他将留有最后一颗子弹的枪扔到警察的脚下，然后在大家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躺在了池星冉的身侧。

        以一个绝对温暖，绝对充满安全感的姿势，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徐岩澈被迫上前控制他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声夹杂着哭腔的哽咽。

        还有那句细不可闻的“我错了。”

        等到他再想听得仔细一些的时候，耳边又只剩下大雪飘扬的簌簌声。

        ……

        “小安。”

        陆闻宋窘迫地擦了擦手，试图将不小心沾染的血迹擦干净。

        可那些血已经干涸，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烙印在他的手上，擦不去，也抹不掉。

        陆闻宋逃离一般避开视线，眼眶被冻得发红。

        看到地面上的影子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之时，后背上的冷汗唰一下流遍全身。

        就在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安文允抓住他的手，用早就准备好的纱布，细细包扎起来。

        “傻子，这么用力，伤口不疼吗？”

        时隔多日，再次听到安文允的声音，陆闻宋的眼泪骤然滚落。

        他牙齿颤抖着将人揽进怀里，贪婪地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医药味道。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安文允落了满脸的泪，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直到感受到他身上是活人才有的温度后，才像是有了真正的意识，难过地哭出了声。

        “陆闻宋，我好怕。”

        这一刻，安文允所有的恐惧有了宣泄口。

        他不用假装懂事，也不需要假装坚强。

        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陆闻宋搂着他，一遍一遍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对不起。”

        等到安文允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

        拉起安文允的手放到凸起的伤疤上，眸子里带上一丝不太明显的不确定。

        “小安，我知道你喜欢帅的，虽然我现在毁容了，但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你想要什么脸，我都能给你整来，就算整成楚狗的样子也可以……”

        “就是，你别嫌弃我丑好不好？”

        安文允漆黑的瞳孔颤了颤，冻得发凉的指尖顺着伤疤的纹路抚摸上去。

        随后踮起脚，在疤痕上落下一吻。

        看着陆闻宋脸上的诧异表情，扬起唇，笑骂了一句：“傻子。”

        陆闻宋贴着安文允的掌心磨蹭，摸到他手指上的戒指，顿时怔愣在原地。

        还没想好借口，安文允就先行开了口：“不会嫌弃你，你也不用说对不起，你是一名警察，我是警察的爱人，所以，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安文允的下巴支在陆闻宋的肩头，发抖的声音里藏着浓浓的情意。

        “所以，回去后，就履行你的承诺，跟我结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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