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柳涯心尽情享受着这和煦的古阳风时,一个路边摊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几十家摊位里唯一卖字画的摊位,夹杂在旁边油烟、宝光所笼罩的烤肉摊、宝物摊之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老板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审视着手中的画作,后放回摊上,又随手拿起自己摊子上的另一幅画,又开始品鉴,好不惬意。
难道这是他的营销手段?
柳涯心不禁怀疑,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去看看吧。
这几年字画型天宝可是跌价跌得厉害,家里没有底子的,能玩得起这个?
造价高,实用性低,这几十年的字画型天宝的价格一直在跌,因为跌价之前几百年都是虚高,其实大多数字画型天宝的效果没有这么好用。
几百年前字画型天宝的热度与价格之所以水涨船高,就是因为柳家的家主画出一幅九翼天宝——《山河社稷图》。
凭借一画,硬撼天帝之下最强者熊家家主,可谓是震惊世人,这才让天使把目光聚集到之前从未注意过的天宝类型,也就是字画型天宝,由此引起了整个天国的字画热。
其实柳涯心知道,那战斗只不过是父亲和熊叔玩的一个游戏,中途被周家插手了。
而且那幅图根本不是父亲画的,是另一位先祖画的,但由于这个作品是超越了一整个时代的,所以只好延后几千年公布。
父亲可不止一次吹嘘过那次兄弟几人的计划。
想到这,柳涯心出现了一丝笑意,这人不会是炒玩字画,把家底玩没了吧?
那时字画价格涨价的速度简直是疯狂,有一句话当时在天使之间广为传播。
“拿着武器拼血拼命不如握着字画坐等一天。”
于是字画的价格越买越稀缺,越稀缺价格越高......,就像一个不断变大却变薄的泡沫!
不是没有人说过字画型天宝的真正价值,但很快都被淹没在声讨中。
那时的字画型天宝已经失去了作战的意义,更多的作用是赚钱的工具。
但当这个泡沫被戳破了,那将不是一城一域的崩溃,那是整个天国经济的崩溃。
至于这个泡沫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破灭,抑或者是谁戳破的,那时候已经没人关心了。
而这一切到底是谁赚了最多的钱,柳涯心心里早已有了判断。
多少老人还记得那末日降临般的一天。
柳涯心倒是心情很好,柳家并没有受到影响,柳家手里都是硬通货,从不把天宝往外卖,拿珍贵的天宝换成俗不可耐的钱,无论在柳涯心乃至整个柳家,这种行为都是愚蠢的,甚至是叛逆的。
想着历史上这些事,柳涯心已经走到了字画摊前。
就听见老板拿着手中全开的画轴,语气中不乏欣赏地说道:“北城吴家这真出了一个天才啊!这北国风光,尤其是千里延绵不绝的雪山,仅仅一笔就跃然于纸上,虽没有倾注圣力,但已有三分圣道,啧啧啧!”
柳涯心咳了一声,问道:“老板,你这有什么好字画吗?”
老板一看来生意了,慌忙将画卷起来,放回摊上,他还以为柳涯心只是路过呢,这年头哪有买字画的,这好不容易来一个客人,可要把握住啊。
老板急忙说道:“有有有,这位公子,刚才我看的是《千里雪山图》,是北城吴家天才吴道生的新作,吴道生年仅二百四十岁,虽然实力不高,但圣道极深,此画定对公子领悟北域独有的雪之圣道极有益处。”
这老板是中年白发啊!柳涯心想着,从脸上看似乎很年轻,但无论是眉毛、头发、胡须都是白的,果然是那场风暴的后遗症吗?真可怜。
“能让我看看吗?”柳涯心提出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
“可以,但不可超过十秒。”老板留了个心眼,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天才,有些奇人仅仅看了十几分钟便可领悟其中道意,怎么会特意买下?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面前这位是此道天才的领头人,是已经将天分发挥到极致的天才。
柳涯心接过画轴,随手一展,一股冷意便扑面而来,“好画!”柳涯心的赞叹脱口而出。
一笔而成的千里雪山,点点浅墨构成的片片雪花,似是慢慢飘在雪山之上,更有闪闪星光附在白雪皑皑的山脚下,好一幅北国雪景!
果然,已有北国特有圣道的雏形。
但,终究还是太过简单了,自己在仓库里见得比他复杂多了。
不过如此,柳涯心又把它卷起来,整个过程不过三四秒。
“看完了?”老板惊异于柳涯心的速度。
“看完了。”柳涯心将卷轴还给老板。
老板没说什么,只等着柳涯心继续说。
“还有其他的画吗?书画大家的!这种天才一般都是华而不实。”柳涯心皱了皱眉头,这种天才之作对他来说真的没用,只有大家之作才有可取之处。
“有,但是……但是小店不卖。”老板犹豫不决地说道。
“不卖你会说出来?别吊我胃口了,快说。”柳涯心笑到。
“这可是南域辽城姜家三长老姜古灯大师的《观海图》!我还没参透呢,不会卖给你的!”老板嘟囔道。
“是那个姜大师在海上花园沉寂百年之作?可否拿出来借我一观?”柳涯心终于提起了一些兴趣。
“不行!这种宝贝哪能光天化日就拿出来!”老板的声音斩钉截铁,看得出这宝贝对他很重要。
柳涯心笑出声,他倒是不急,便说道:“那什么时候拿出来啊?”
老板抬头思考了一下,回道:“这样吧公子,咱们别谈钱,以物换物吧!”
“不行!”柳涯心虽然语气不容置疑,但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让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那就不谈了,我本身也不是很想卖。”老板显得很随意,一屁股坐回到板凳上。
“虽然不能以物换物,但可以换别的。”柳涯心蹲下,看似随意地从画轴堆的拿出一个较为小型的画轴。
一看到柳涯心手里的卷轴,老板有些坐不住了,那是自己的“财运”。
《四方来财》是南域福城的方家家主所做,在柳家源堂堂主的五百岁寿宴上送的。
自己侥幸参与过那次盛会,自从看到这幅画后,便吃不好喝不好。
直到有人来问,自己才说出实情。
源堂堂主听闻后大笑,将那幅画摘下来,交给自己临摹。
虽然自己身为爱好者,画技拙劣,但临摹出的作品仍有旺财之效。
自己将它放在摊子上,是为了旺财,而非售卖。
但老板极力地抑制住自己呵斥的冲动,低声说道:“那还请公子详细说说。”
“就比如,你的命。”柳涯心用右手拿着的画轴指向老板,老板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二人相顾无言,直到老板的心渐渐平复,才出言说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杀人夺画?”
“我可干不出那种事。”柳涯心收回画轴,随意地打开看了看,老板并没有阻拦,柳涯心收起来画接着说道:“可我想,姜家应该很想要你的命!”
声音很低,周围人并没有注意此刻已经被吓得颤抖的老板。
“什么?为……为什么?”老板不敢看柳涯心的灼灼目光,低头看地,嘟囔道:“这……这可是我真金白银买来的!”
“我相信。”柳涯心弯腰一跳,跳过地上的摊,跳到老板身旁,把手搭在老板的肩膀:“可是你想想,这是姜大师的遗作,还是最后的遗作,而且姜大师的死至今是谜,你要是姜家的人,会不会想要收回,并且查清楚是谁拿走贩卖的?”
老板此刻低头望着自己的书摊,低声说道:“姜大师死了?他怎么……”
“怎么没活过九百岁?”柳涯心接过老板的话茬:“的确,正常天使是能活到九百岁的,何况是临海而居,自由惬意的姜大师是吧。”
老板忽然抬头,盯着柳涯心:“对!姜大师不可能死的,你在诈我!”
柳涯心哈哈大笑:“我倒是无所谓,只要我想要,《观海图》就算裹在姜大师身上,姜家也要扒下来给我,只不过我给你个机会。”
老板听到这话,反而被气笑了,一改之前的战战兢兢,现在反倒自信地捋着胡须,笑骂道:“少年人不要大言不惭,我只当你在开玩笑,居然还真被你吓到了,你要是真想看佳画就过来看看,又不是不让你看,不过《观海图》你就别想了。”
柳涯心叹了口气,说道:“行吧,看你脾气挺好,也命不该绝,这东西虽然不干净,但你倒是个老实人。”
老板有些生气,但犯不着跟一个孩子置气,只是说道:“行了行了,你要是不看,就另寻他处吧,这不是你这种不懂的人该来的地方。”
忽然,一只大手从后面捏住老板的脖子,从后面传出一道幽幽的声音:“不懂?这句话,就足够你死一万次了,这个东西也不是你该有的东西。”
喉咙被紧紧扼住,老板没法回头看,但是大道上的路人似乎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老板感觉那只手在加紧,不断地加紧,自己已经喊不出声了,整个头颅只有眼珠还可以转动。
意识渐渐模糊,极力维持睁开的眼皮也在不停地往下落,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渐渐变成黑色,黑色的地方还在扩大……不行了,嗓子好痛,脖子越发紧,要死了……
“我说了,他命不该绝。”
老板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似乎自己在进行走马灯。
“是,柳少爷。”
脖子突然被放开,但脖子上的伤痕依旧是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烧伤了一样。
“咳咳咳!”老板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明明想要呼吸的,怎么却不停地咳嗽,这样.......这样自己快要没气了!
柳涯心突然一掌拍到老板的背上,老板被打得大咳一声,双手撑在地上,开始了时间长久的呼吸平复。
柳涯心抬起下巴看着那个深蓝披风下的黑影,说道:“姜家人?”
“是,在下姜家二长老之子,姜怀明,见过柳少爷。”将盖在头上的帽子往后一摆,出现的却是一个温润尔雅的青年,和刚才狠毒的出手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柳涯心看着他,疑问道:“你怎么认识我?”
他清楚姜家跟柳家没有什么交流与联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为制作系家族。
姜怀明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柳家是天下制作系家族的圣地,少爷更是全部年轻一代追求的目标,在下区区一个姜家长老之子,怎会不识少爷尊颜?”
柳涯心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柳家有这么强吗?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柳涯心对柳家和自己的实力一直没有具体概念,只是感觉自己比周围的人在天宝方面专业一些,并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能自己真的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吧!
柳涯心继续说道:“可我不曾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柳涯心的?”
姜怀明将头低得更深了,卑微地说道:“在下在学堂时就一直将少爷作为鞭策自己的对象,家主和父亲也一直对我说柳家的传奇故事,从柳古珊大人那里求得少爷的画像后,挂在床头,日夜努力,只求能为少爷出份力。”
柳涯心明白了,姜家这是想成为柳家的支流!
在柳家分家的时候成为支流,姜家的家主倒是很具有未来思维啊。
“行吧,那《观海图》?”柳涯心问道。
“自然归少爷您了。”姜怀明急忙说道:“我们原本就是想将《观海图》献给柳家的,怎奈中途丢失,流落至此。”
柳涯心挠挠头,完全没有贵族的礼仪:“那多不好意思,姜家不是支流,怎么能白拿你东西呢?”
姜怀明有些失望,果然区区《观海图》是打动不了柳家的大少爷的。
主族拿支流东西,那是认同与奖赏,不需要理由。
姜家不是支流,不能白拿东西,这就是赤裸裸地拒绝啊!
姜怀明依然没有放弃希望,继续说道:“少爷,您就收下吧,逝世的姜大师曾留下遗言,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柳家能够肯定他的作品,看在去世的姜大师的面子上,这画请您务必收下!”
柳涯心有些两难,最终下定了决心:“好,我收下此画,但我要赠你姜家一段机缘!”
还不待姜怀明拒绝,柳涯心便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看着刚刚站起身来的老板,笑道:“老板,把画拿出来吧,姜家人都上门要债了,这可是赃物!”
“是是!”老板知道面前两个青年都是自己不能得罪的,自己不过一个爱画之人,少招惹风波为好。
只见老板拿起画轴篓,将里面的画轴倒出来,默默地把竹篓拆开,后又将竹条整整齐齐排在一起,从背后的一个画轴篓中又拿出一个画轴,铺开,原来是空白卷轴。
还真复杂啊,柳涯心深吸一口气,准备欣赏这幅传说中的名画。
姜怀明黑着脸,斥责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柳涯心抬起头,闭上眼,沉吟道:“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姜怀明听不懂柳涯心在说什么。
柳涯心深吸一口气,神情开始有些激动。
“没听到吗?那阵阵的浪涛声,不,不光是浪涛,还有深海下的暗涌!还有凶鲨的撕咬声,还有长鲸的哀鸣,还有鱼儿尾巴的轻摆,甚至还有珊瑚刮水的声音!不愧是大师!”
“少爷去过海?”
“不,但能让未见过海的人去观海,这才是《观海图》!”
不愧是大师?应该说不愧是柳家的少爷!姜怀明心里激动无法平复
这就是柳家吗?这样的差距,根本不可能弥补。
姜怀明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但他知道,柳涯心肯定听见了,因为那是无所不能的柳家,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家主和父亲他们的深谋远虑。
柳涯心就像真的浏览了大海一般,慢慢睁开眼,看着惊异的姜怀明,笑道:“这海水的味道确实有点咸,还有点腥。”
此刻的《观海图》还没有拓印完成。
柳涯心看姜怀明呆滞在那里,用一种崇拜的表情看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闭上眼,继续感受着波澜壮阔,暗潮涌动的大海。
等等,这个情绪,不对!
柳涯心猛的睁眼,转头看向姜怀明,声音有些扭曲,表情有些不敢相信。
“是你们害死了姜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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