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涯心寻摸，自己收取报酬，怎么能算是抢呢？

        这是生意，这是生意！

        没人违抗柳涯心的意思，第一件东西马上就用桌子推着上来了，像是精致的点心，等待柳涯心的享用。

        事实也确实如此，柳涯心盯着那个东西的眼神，不亚于盯着美味的大餐或者稀世的美人。

        那是一个成人胸膛大般的长方块，六面极其平整，只有一个最大面，存在一个小手勉强能伸进去的凹槽，往里一看便是黑暗，仿佛不见底的深渊。

        “少爷，这是在圣斗场中，死者的遗物，据家属回忆，是其在流亡过程中，从土地中挖取的。”

        “撒谎。”柳涯心一语便戳穿了这个谎言。

        “少爷慧眼如炬，您既然这么说，那他家人一定是撒谎了。”阿德笑说道：“不过也不必给他们惩罚，反正他们已经随风逝去了。”

        “怎么说？”柳涯心疑惑地问道：“是离开横财城了吗”

        “不，大概是死了，散落在大漠的黄沙中。”阿信说道：“他输了，家就撑不下去，家人不可能还住在横财城，只有走向黄沙，还能寻找一线胜利。”

        “这是为什么，住在横财城又怎样呢？”柳涯心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会被悄无声息地杀死全家，然后被瓜分所有家产。”

        “这里，终究是横财城，是强盗的居所，”阿仁接着说道：“我们的任务从来也不是管理这些人，保障他们的安全，而是为老爷从这群人中牟利，最大得利。”

        柳涯心皱眉，他不喜欢这么解释横财城的关系，不甘心地追问道：“但他们依然在随着你们一起搬迁，他们信任郑爷爷。”

        “只是我们比较强，能抗住戴家所给的压力，所他们宁愿做一个大象身上随时会被挠掉的虱子，也不愿独自硬抗戴家的屠刀。”

        柳涯心不再说话，只是轻抚面前这个黑白色相间的大方块。

        “这是，深渊方块改造物。”

        “天界征战恶界的通道——大深渊，那里面的地形很怪，有一部分是如海浪般不断起伏的长方体矩阵。”

        “这边是截取那个东西后，改造而成的产物。”

        “具体有什么用，我也不清楚。”柳涯心冷静地说道：“我也不想知道，因为它尽管被改造了，却仍然无法被称为人造物，你们也不要轻易动它，大深渊是比恶界更复杂的地方。”

        “我不要这个。”

        阿德点点头，他其实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对他来说，这些资源只有被消耗了，才能算是有用，就像圣斗场中的那些人一样。

        “下一件！”阿仁见势，立马嚷嚷道。

        很快，下一件便被推出来了。

        是一本书，但是却不是普通的书形天宝，而是揭帖形式的长纸折叠。

        如果是真的，至少它是一件古物，柳涯心把它拿起来，翻开第一页。

        九通文牒，后无字。

        “好东西！怎么搞到的。”柳涯心不再看了，合起来放在桌子上。

        听到这话，阿德不由得挺起了胸膛，笑道：“回少爷，是一个大型家族的投名状。”

        “他们希望与我们进行合作，这是随礼物附送的一部分。”

        “他们说至少值三十亿金羽币，压在我们这。”

        柳涯心点点头，说道：“这话，不能算错。”

        “九翼天宝胚胎，若是炼成了，并且愿意交易，确实是这个价。”

        “九翼级别的天宝胚胎？”阿仁惊掉了下巴，就连阿信也露出惊讶之色。

        这出手是否太阔绰了！他们自问，横财城给他们家族能创造这么多价值吗？

        至少合作一百多年，阿仁敢肯定，所供给的产值总计也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然而，对他们来说，不值这个价，”柳涯心看出他们的惊讶，补充道：“因为他们不能炼成天宝，所以对他们来说，就是废物，原料价就连三十万都没有。”

        阿信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阿仁拦不住这个兄弟，他不懂有些事不便明说的规矩。

        不过柳涯心似乎并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即向阿信解释道：“因为文牒书类九翼天宝，当世天国唯有我和父亲能完成。”

        “而一旦我和父亲完成天宝，必将立即记录在册，这样他们无法就不能再献给你们了，不如报一个不算欺骗的虚价，来做个大大的人情。”

        因为你们是强盗嘛！怎么可能把在册的天宝送给你们！这句话柳涯心没有不识趣说出来。

        而阿仁的呼吸近乎停滞，他似乎知道面前这个孩子是谁了。

        阿德反应极快，立马拿起那本文牒，往柳涯心怀里塞，说道：“那少爷，这宝物也只有在您那才不算蒙尘！放在我们这都浪费了！”

        阿信则是扑哧一声，笑说道：“你懂得还挺多，那你能在这就完成它吗？”

        柳涯心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如果你们能供给足够的材料，大概有三成可能成功。”

        三成，低吗？在场所有人都在心里问这个问题。

        对于寻常作品来说，很低，但这是文书类的九翼级别天宝！

        柳家在书画类天宝领域的造诣，明显不如其他天宝领域。

        柳涯心环视周围人的反应，看出他们的疑惑。

        “如果有沈家人在这，可以提高到五成，沈姐在这，可以到六成，沈家家主在这，便是十成！”

        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话，但阿德听出他的意思是现在做不到很高的成功率。

        柳涯心也叹口气，书画类天宝，柳家之所以不能如臂指使，正是因为书画家族受沈家的影响太大了。

        在这一方面，柳家沈家既携手合作又彼此厌恶，如胶似漆又泾渭分明。

        由此造成的悲剧数不胜数，姜家姜大师的殉道便是其中之一。

        “大少爷，完成它的事，就拜托给您了。”阿德双眼弯成镰钩，谄笑道：“等您完成之后，我们会指派人去去的，我们这边不急。”

        “您和老爷是亲戚，跟咱也就是一家人，这东西放谁那不成？”

        这人说话倒是蛮中听的，柳涯心摆摆手，说道：“这种事，让郑爷爷找我爹商量，我暂时还做不了这个主。”

        “不说这个了，赶快拿出下一个吧。”

        阿德有些失望，但既然柳涯心这么说，他也不可能强行给，于是招招手，下一件东西呈了上来。

        那件东西刚刚进门，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阴凉之气。

        这是……柳涯心瞳孔一晃，他不是没设想过，这里会出现这个东西，但当它真的被端在眼前，柳涯心还是感觉震撼。

        狗王邪石。

        一旦天下大旱，千里不见软土，人吃人的情况便非常常见。

        但是，同样是饥饿的情况下，人战胜不了为猎杀而生的食肉犬科。

        于是，兼具狼的野性和人的灵性的狗，便脱颖而出。

        狗群一边吞噬饿殍，一边驱逐野狼，食尽灾区白骨。

        其中的狗王，只吃人的心脏，那里血液循环，是怨念积蓄之地。

        然而，它也会死，奇怪的是，狗王死后，它的心脏变成了一块易碎的石头。

        这是一个传说，但也是一个事实。

        柳涯心的一位遥远女先祖——柳如玉，曾经多次试图证明，人的各种念是客观存在的，可以被利用来制作天宝。

        她多次用这种石头举例子，说是人的怨念在报复狗王，所以怨念客观存在。

        不过，后来被她的孙女详细证明，奶奶手里的那颗，不过是个结石罢了。

        柳家的这种石头存积不多，但都无法证明念的客观存在，所有柳家的后人基本都放弃了这条路。

        柳涯心也不会走这条路，但是当他看到横财城这颗石头的时候，他就切实感觉到了，什么是邪气。

        扭曲，无序，绝望……各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绝非一层薄布能裹住的。

        想要！柳涯心很想要！若是说柳家真的缺些什么，狗王邪石绝对算一个！

        柳古珊没看出这是什么，但她也知道肯定是个宝贝！

        “我要这个！”柳涯心说出了口。

        终于开尊口了！阿德兴奋地说道：“得嘞，这就给您包好。”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敢送。

        “不必了！”柳涯心上前一步，单手抓住这颗石头，却不敢用力，生怕捏碎了。

        “告诉郑爷爷，这个东西，我必须要！”柳涯心右手轻轻摩挲着这颗石头。

        它太珍贵了！珍贵到好几个先祖，做了详细的计划，想要人为制造它！

        但是，最后柳家还是没有一个人动手。

        “就到这吧！我们可以走了！”柳涯心将石头放进镯子里，生怕被谁看见。

        “少爷可以再看看其他东西嘛！”阿德挽留道。

        “不看了！不看了！”柳涯心急忙摆手，自己违背了和郑爷爷的承诺，他怕郑爷爷忽然进来打他屁股。

        不敢再去见郑武威，柳涯心逃似的离开了反天城的圣斗场。

        他好像得到了什么东西，也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阿信有些失望，他很久没有一种想留下一个人的感觉了。

        他在柳涯心的身上看到一股少年气，独属于他那个年龄的、自己已经失去的少年气。

        他和阿德一起送柳涯心等人离开，柳涯心让他们不必惊动郑爷爷。

        ……

        “阿德做得对，”郑武威笑着，身前阿仁虽然跪姿，但腰杆笔挺。

        “小东西，给就给了。”

        “你做的也对，这事是应该提前说一声。”

        郑武威说的是柳涯心突然离开这件事，阿德没有通报便擅自送柳涯心离开。

        “不过两者相比，你做得更合适一些。”

        “去做个副的大队长，怎么样？”郑武威盘着手里的滚珠，幽幽笑道：“我感觉你挺适合的。”

        “谢老爷赏赐！”阿仁三拜，激动地说道：“阿仁无以为报，只有以死尽忠！”

        郑武威笑了笑，便叫人送阿仁离开。

        拥有权力的那一刻，人便开始了刺激的游戏，仿佛赌博一样的走钢丝游戏。

        郑武威前半生的痛苦，是这个游戏不够刺激，十古氏坚固又强大的完美闭环，导致权力没有失去的机会。

        但他现在很快乐，横财城风起云涌、暗潮丛生，他就像是在擎天的波涛中架着小船，他享受着狂风骤雨的洗礼，享受着可能倾覆的刺激。

        他也曾年轻过，但他年轻时没有激情过。

        他在人生的最终点，终于做了自己最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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