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不用闻那种酒臭，柳涯心的解脱感油然而生。

        柳古录在一旁，也是感同身受，这空气清新太多了，看向一脸满足的柳涯心，果然，少爷也是这么感觉的！

        柳涯心深吸了几口气，理清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快离开这里！

        现在自己当务之急是赶快去仁城，搞清楚恶之源的详细资料。

        自己手上的书是精简版，而对于这种物质的所有资料都在仁城支流那里。

        而且爷爷临终之前，也有遗言托付给自己！

        理清思路，柳涯心迈腿向城门走去，边走边说：“古录，去联系他俩，就说我伤痊愈了，快回来，这里距离仁城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咱们两个最好不要擅自行动。”

        柳古录弯腰道：“是，少爷，在下这就去办，那您就在周围逛逛，请不要乱走。”说完便在路边找个小巷子，拐了进去。

        柳涯心不是很了解这些支流是怎么互相联系的，但他并不关心，这种交流方式肯定既古老又无聊，柳涯心才懒得过问。

        不过这里的商店还真多啊，虽然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但停下来仔细一看，果然还是有些漂亮东西的。

        或者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柳涯心缓步走向一个商店，是从外面看起来挺豪华的三层小楼。

        里面的布置跟自己家差不多，两边长型柜台，整齐地展示着商品，而正前方就是一个大柜台，与自己家当铺不同的是，这里的柜台是封死的，客人没办法从一侧进入柜台。

        “这是一个家族分支的柜台啊……”柳涯心立马推理了出来，这种装修显然是一个家族产业，而且这个楼虽豪华，但并不大，所以不会是个大家族，装修却较为豪华，又不会是小家族，所以应该是一个中大型家族的分支商铺。

        而且并不是单一家族，而是杂家，所售卖的东西包罗万象。

        先进去看看吧，柳涯心不再留在门外，踏步进入店内。

        “欢迎光临，这里是韩家杂货铺。”柜台之后有一位年轻男子，对着柳涯心笑道。

        “杂货铺？有意思，果然不是专卖店。”柳涯心看到两边的展台上展露着不同的东西，心里已经有些兴趣了。

        大多数的家族商铺都是专卖，既能为商店打出名声，又能反哺家族的专业，杂货商铺并不是没有，但大多都是小店，不会像这家店装修得这么豪华。

        柳涯心径直向柜台走去，柜台内的右手边有着一个青玉雕琢、成色饱满地衔着金羽币的翠玉蛤蟆，晶莹剔透，显得格外华贵。

        柳涯心伸手摸摸这个棱角分明的吉祥物，传说这种东西会带来财运，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些圣兽的确是祥瑞随身，但将璞玉刻成瑞兽的样子，能带来祥瑞吗？大概只是求个心安吧。

        柳涯心盯着的不是这只蛤蟆，而是蛤蟆嘴里的金羽币。

        那位韩家的青年也在监视着柳涯心，这位顾客怎么不买东西，反倒盯着这个东西不放。

        “客人，这是非卖品。”韩家的青年忍不住提醒柳涯心。

        柳涯心没有看他，只是说道：“你姓韩？”

        “是！”那青年不卑不亢地说道。

        “韩兄弟，你是商人。”柳涯心还在用手弹拨那个金羽币。

        “是”

        “我以前有一个商人朋友，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他确实很会做生意，他跟我说过，这世上是有非卖品的，有些东西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柳涯心这时才看向韩子轩。

        韩子轩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了，但基于赚钱重要的心理，还是压下怒气，说道：“客人您想要什么？我来帮您找。”

        柳涯心笑了一下：“我想要你在二楼藏着的东西，也不对，我只是想销毁它而已。”

        韩子轩心下一惊，皱眉说道：“客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柳涯心摸了摸蛤蟆的头：“你听不懂没事，戴家听懂就可以了。”

        “戴家？什么戴家？客人说话请不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柳涯心没有从韩子轩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看来他确实不知道戴家的存在。

        其实这事很常见，他跟父亲在法城几十年，也只有相关的人知道他们是十古氏柳家主族，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是落魄的制造世家。

        当然，这是柳涯心自我感觉的，其实在法城，知道柳涯心身份的，数不胜数。

        “你不知道戴家，那你至少应该知道胡家的执法队吧！”柳涯心轻描淡写地说道。

        胡家！韩子轩不可能不知道的，而且畏怯胆寒。

        胡家是这里的三大地头蛇之一，如果说朱家的摇钱树在商队、徐家的摇钱树在圣斗场，那胡家的摇钱树，就在圣斗场周围，就是他们这些商铺。

        若是他们来查，恐怕……

        韩子轩一改之前的态度，谄媚地笑道：“大人别说笑，小店可是正经生意。”

        柳涯心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暗笑一声，说道：“生意可能是正经生意，钱就不知道了。”

        这孩子，看出来什么了！

        韩子轩冷汗下来了，这孩子到底是谁，居然给人如此大的压力。

        深深地弯腰，韩子轩做出了最为恭敬的姿势，低声道：“大人可别为难小的，看上什么东西尽管拿，我韩子轩可以代表法仁圣斗场韩家，结交阁下这个朋友。”

        “我不缺东西。”

        “我也不缺你这个朋友。”

        柳涯心一点面子都不给，脸色铁青地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交出那东西，我出手销毁，至于销毁后要不要，你自己看着办。”

        “另一个办法是说出来这东西你从哪弄到的，我可以酌情宽限你一些时间，这样也省了你我的时间。”

        不能说！绝不能说！

        那个东西，是那个仿若神明之人的恩赐，说了的后果恐怕比死还可怕，而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孩子。

        韩子轩眼里闪出一丝寒意，腰弯得越发深了，整个人像一个蓄势待发的弹弓。

        柳涯心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别逼我，我现在可收不住力，不确定你到底……”

        刷！一道明晃晃的白光率先而至，往柳涯心的头刺去。

        而柳涯心转身躲过，而后迅速地后退到店门旁。

        柳涯心的右脸被刺出一条血痕，顺着脸颊流淌，滴落在地板上。

        轻轻抚摸自己的右脸，柳涯心冷笑着说道：“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见韩子轩握着一把短刀，恶狠狠地看着柳涯心：“大人，还望你放我韩家一道生路，现在从这门出去，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或许打不过你，但你一定会被重创，请大人相信我有这个实力。”

        “天真啊，就凭你这四翼不到的实力？”

        柳涯心的笑意中有了一丝怜悯：“生路？难道你韩家没了那东西就没有生路了？那你可真可怜！”

        柳涯心依然没有释放圣力，他现在没有一击必杀的信心，若是让韩子轩从哪个地方逃走了，自己少不了许多麻烦。

        “呵，它与韩家无关，若是没有它，我宁愿死！”说完，韩子轩一刀急速而至，眨眼之间便与柳涯心拉近到了不到一米的距离。

        “那你就死吧！”柳涯心的笑容忽然变得狰狞，转腰时左手顺手关了店门，没有了光线的照入，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右手里黑光大放，直接握住了韩子轩的刀刃，眼里的黑瞳此刻似在燃烧！

        刀就像卡在石头里一样动弹不得，韩子轩现在感觉这把刀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绝望！店门已关，店内的光线昏暗，没人看得见黑色的火焰，在韩子轩的眼中，柳涯心就是用空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刃。

        “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底气？太弱了吧？”

        柳涯心大肆嘲笑的声音刺痛了韩子轩。

        韩子轩心中愤怒，一脚踢出，然而柳涯心出腿更快！力量更大！

        砰！二人的腿激烈碰撞，发出了沉沉的闷响。

        疼！韩子轩咬牙，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孩子，腿上像是绑了一个铁护腿！

        手立马放开刀把，韩子轩急速后退，与柳涯心拉开距离。

        韩子轩的目光中流露出害怕，这孩子的实力远超自己的估计。

        柳涯心冷笑，但依旧把小刀收入了自己的天界镯中。

        “这东西，我会帮你交给你的家人的。”

        此时的韩子轩，就像柳涯心捏在手里的小鸡子，这种掌控生死的感觉，简直让柳涯心欲罢不能！

        爽！柳涯心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韩子轩的害怕表情，就感觉爽透了！

        这手里的黑色火焰，就像是庆祝的篝火，调动柳涯心的兴奋情绪，让他陷入毫无理智的疯狂！

        我要把这个地方用火焰填满！我要把这里焚烧殆尽！这种想法在柳涯心脑中多次闪过。

        尽管柳涯心用力压下这种想法，但它就像被压低的野草，随时会直起腰来。

        黑色的火焰渐渐附在了柳涯心的全身，但因为店门紧闭无光，所以现在在韩子轩的眼中，柳涯心只有身影闪动，韩子轩的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那种感觉就像幼羊看到老虎一般绝望。

        右脚一蹬，柳涯心扑向韩子轩，韩子轩反应不及，被柳涯心扑倒在地，他看到柳涯心的眼神，那是在纠结是杀他还是折磨他的眼神。

        疼！韩子轩这次终于看清了柳涯心身上的火焰，但已经来不及了，漆黑发紫的火焰已经从柳涯心按住的胳膊烧到了他的脸。

        还没结束！韩子轩胸脯忽然隆起，变得透明，金光大放，仿佛一个浓缩的圣力炸弹要爆炸。

        “神”说了，宁死不从！

        所以“神”才会给自己安上这个天宝，让自己更好的尽忠！

        “我说过我会重创你，我不会给你证据的！”

        韩子轩的圣力就像回光返照一样忽然大盛，柳涯心却淡然冷笑。

        右手猛拍韩子轩的胸口，作爪状，五指扣进了韩子轩的身体。

        “天宝？”柳涯心残忍地告诉了他真相。

        “于我无用。”

        看到自己原本胸口盛放的金光很快又暗淡了下来，韩子轩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柳涯心。

        刚才自己明明用了“神”说得自尽之法，怎么身体内的圣力流向会忽然逆转！

        噗！韩子轩往空中吐出一口鲜血，又回落在自己的脸上。

        柳涯心笑得如此奸诈：“傻*，当我握住的你胳膊的时候，你的一切一切，都被我控制了，我想好了，你死了比活着有用！就像你说的，我不会给你证据的，你就去死吧！”

        “你犯了重罪，我是替戴家行刑！”

        “啊啊啊啊啊！”韩子轩咬紧牙关，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燃烧，不仅是身体，血管里的血液，头颅中的大脑，掌握的圣力，甚至灵魂，都在发热，都在燃烧！

        柳涯心闭上眼，听着韩子轩的哀嚎，手加紧地按着韩子轩的胳膊，咧嘴笑道：“好听！好听！你喊得可真好听！”

        不！不！不！我还不想死！

        韩子轩忽然挣扎的更加猛烈！

        我的家人！我的孩子！他们需要我！

        我不能死！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她们！

        没有我，没有那个东西，她们会怎么样？

        “求求你了，”韩子轩的声音渐渐软了下来。

        “能饶了我的家人吗？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柳涯心与韩子轩四眼相对，眼神忽然恢复了一些明净。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你还有半分钟的时间回答。”

        “他们……不知道……我的孩子……才刚刚出生，他……”

        韩子轩的声音渐渐变低，变慢。

        但是火焰已经包裹住二人，韩子轩即使喊破喉咙也只能柳涯心听得到。

        慢慢地，就连声音也像被烧尽似的，韩子轩的乞求变得残破不堪、断断续续。

        韩子轩那绝望的表情很快被烧尽了，从皮肤到血肉到骨骼，从外到里整个人仿佛在蒸发一样凭空的慢慢消失

        一盏茶时间的灼烧折磨，韩子轩整个连衣物带人都烧光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剩下，连地板都光溜溜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楼上，还有人。”

        柳涯心站起身来，手上还有着骇人的漆黑火焰，看着柜台后面的楼梯，这可是个家族店铺，店里可不止韩子轩一个人。

        柳涯心一个跳跃便跳到了楼梯旁，慢慢地一步一个台阶地上了二楼，身上的火焰平息了许多。

        奇怪的是，柳涯心的衣服居然没有破损。

        唯一的战损就是柳涯心的右脸。

        柳涯心嗦嗦手指，将口水擦在右脸的伤痕上。

        原本就长但细微的伤口，立马变得不可见。

        柳涯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新的少年，仿佛方才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二楼阳光也很昏暗，只有一个小窗，上面还盖着窗帘。

        柳涯心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周围也乱糟糟的，东西四处乱放，显得极为混乱。

        那妇人看到柳涯心，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你是哪位？”

        可能这就是做贼心虚吧，难道他们真的不知情吗？

        这时柳涯心早已收起黑色的圣力，对着妇人温柔地笑道：“我是子轩的朋友，子轩让我上来修修那个天宝。”

        “子轩是个不正经的，小兄弟你可别跟他学啊！那东西就在那边的偏屋。”

        她忙慌不迭地指向一个角落。

        “不知道那东西是干嘛的，子轩也不让我问。”

        既然他知道那个东西，想必是丈夫信赖的人吧。

        妇人心中生出浅浅的羡慕。

        柳涯心礼貌地一笑，便迫不及待地赶去确认。

        拉开横拉式的木门，柳涯心直言便看到一个铁色的机械，约跟黑巨熊一样高，柳涯心的心中有数了

        果然！这个韩子轩在造假币！柳涯心眼神一凛，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的用处！

        居然用天宝来做坏事，绝不原谅！

        “夫人，子轩让我跟您说一声，他要外出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还请您自己照顾着店里。”柳涯心回头，笑着对那妇人说道。

        “哎哟，小兄弟，你跟姐姐说说，这子轩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妇人打趣道。

        “嫂子您说笑了，子轩哪是这样的人啊！”柳涯心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你们这些男人啊，奥，你还是个孩子，哈哈。”妇人摇晃着婴儿，对着柳涯心笑道：“他们这些男人啊，就是有钱就变坏。”

        又对着还在双手乱抓的婴儿说道：“韩宝，你可不能变成你爹那样啊。”

        “啊呜。”婴儿似是回应般叫出一声。

        柳涯心站起身，却没有说话，看着这一幕。

        是的，自己刚刚杀了他们的家人，亲手。

        这不是我的错，是那个韩子轩先犯错的！

        柳涯心只能这么劝自己。

        径直走向那个造假币的天宝，直接收入到天界镯中，只听得那妇人还在絮叨。

        不知是对柳涯心说，还是对婴儿说，还是对自己的丈夫说。

        “其实啊，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比啥都强，你说是不是，自从有了这东西，虽然多了一些钱，但整天提心吊胆、神经兮兮的，就连我都瞒着。”

        “关门的时候被拍一下门，子轩他都吓得不行，何必呢，又不是活不下去。”

        柳涯心笑了一下：“嫂子您说得对，等我回头碰见子轩的时候会跟他说的。”

        “算了算了，兄弟你也不用跟他说了，他天天忙得不着家，还是别给他压力了，你有事忙你的吧。”

        “行，那嫂子我先走了，奥对了。”柳涯心掏出十个金羽币，递向妇人：“嫂子，这么长时间兄弟我都没来看过嫂子，这些钱算是赔偿了。”

        柳涯心眼里闪过韩子轩的惨状。

        他已经回不来了，自己比谁都清楚。

        妇人连忙摆手：“哪能啊，兄弟，这不是小钱，我知道你们这些做维修天宝生意地赚钱，但你们以后不还要生活，快收回去吧，嫂子这里还有钱。”

        柳涯心的鼻子还在回味韩子轩的焦翔。

        我不后悔！私自铸币，绝对是死罪！

        但是，家人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连带罪呢。

        柳涯心摇摇头，若是戴家的人在这里，可能就能做出专业的法律判决了吧？

        自己不懂，只能放过他们了。

        而且……韩子轩的死前话语，还在柳涯心的耳边回响。

        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大嫂！这是韩大哥的意思！”

        柳涯心红着眼低吼了一声，不仅把妇人吓到了，就连怀中婴儿也不再迷瞪，转头看向他，双眼眯起似是要哭。

        而柳涯心执意将钱放到妇人手里，脸色通红：“这也是兄弟的心意，嫂子就不要推辞了，这一次韩大哥走的时间长，各方各面都需要钱，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嫂子有事我也帮不上忙，所以……所以……”

        柳涯心说不下去了，他上楼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想到刚才韩子轩的那副活活被烧死的样子，看着眼前逗着孩子的妇人，胃里忽然之间翻山倒海。

        我明明没错的，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嫂子，我……我先走了！”柳涯心捂着嘴，急忙下楼，顶开了门。

        阳光直射到柳涯心的脸上，他终于忍不住了，胃里的酸液再一次冲击喉头，来到嘴里。

        “呕！呕！”

        柳涯心闻到了自己手上血腥的气息，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杀人了！杀人了！我……我杀人了！

        强烈的画面感直冲大脑，眼里也开始渗出泪水。

        就算韩子轩有罪，也不用自己审判他。

        自己刚才，是在动用私刑，是在犯罪。

        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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