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就在城中，几人马不停蹄，奔驰在北城的大路上。

        街上少见人迹，偶尔见到的，也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他们中的一半，熬不过这次冬天，即使他们在城内，也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

        如果在城外，这个几率将直线逼近百分百。

        也有一些巡街的人员，不得不在大家欢聚之际值班，他们会清扫这些冻僵的尸体。

        “站住！那边的……”有人发现了策马奔腾的几人，但城中禁制快马奔驰，所以急忙阻止。

        “等等！你看清楚点！”很快就有老人将他拦下：“看那头白发！那是柳家的柳古沐公子！你怎么不认识？奥，对了，我忘了你是从东域来的！”

        “奥！”那人急忙止声，他不知道这边的规矩，看着柳涯心几人向着这边奔来，只得低头假装看不见。

        柳古沐驾马来到近前，却是停住了马脚，笑着说道：“各位大人，今日我有急事，还望各位海涵。”

        那个老练一些的人急忙回应道：“应该的，应该的，少爷，这人新来的……”

        “没事没事，”柳古沐笑得很爽朗：“东域的人是吧，那里应该还是蛮暖和的！”

        年轻人有些紧张，身体又有些冰冷，说话便有些不利索：“是是，小人无意……”

        “这老罗，让这么年轻的人来值班，真是不人道！”柳古沐下马，抓住那人的手，亲切地说道：“你把这拿给老罗，他就会放你走了，一个人流浪在外不容易，这年还是要回家过的，去吧！”

        说着，柳古沐从怀中拿出一块软玉，只有手指骨节大小，递给那年轻人。

        柳古沐口中的老罗，年轻人当然是认识的，是他的顶头上司，是北城安全司的副司长。

        那人鼻头一酸，自己因为爱上一个无姓女子，而被家族驱逐出来，经过千难万险才进入了北城内部。

        凭着有一番实力，某得一份安保工作。

        但由于是新进之士，依旧受到了许多针对。

        这些恶意的针对，不来自强者，而来自同事，与实力不比他强的领导。

        就连新年都无法与爱人同过，自己正岔岔不平，结果这个柳公子却惊喜的降临，如同救世主一般拯救了自己。

        感恩戴德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种感情了。

        想流眼泪，但却被结结实实地冻在眼角。

        “行了行了，帮我带句话，他的那把剑还有没有问题？有问题让他还去找我！我可先走了！”

        “彭大爷，你这身子该补补了，回头我去你那喝茶，顺便送你点补品。”

        柳古沐一边翻身上马，一边笑说道。

        他别过二人，纵马疾驰而去。

        在冬天中，心灵给与的温暖远比一碗热汤给与要多。

        “古沐，你在北城倒是人尽皆知啊！”柳涯心打趣道。

        “都是托少爷的福，若不是挂着柳家的名号，行起事哪有如此容易？”柳古沐的俏脸一红，手下的缰绳更是抓紧了许多。

        “那是！那是！”柳涯心的笑声在天空中回荡，这样优秀的人居然是自己忠诚的手下，柳涯心怎能不高兴？

        ……

        白家就在内城的边缘，几人驾马向北而行，仍是奔驰了一个星期，且几乎没有停歇。

        “这就是白家了！”几人下马，看向面前这宽敞的大门。

        上书一个隽谐优美的“白”字，这种字体是巧天帝时期十古氏沈家创作的，故而被称为巧沈体。

        “这字写得真好看！”柳涯心对其的赞叹有些空乏无力。

        柳家人对沈家的作品，从来都是毫无鉴赏能力的，反过来也是如此。

        “柳公子，今天怎么有闲心来我们家串门？”门卫显然与柳古沐极其相熟，看到柳古沐就快步跑过来打招呼。

        “白大哥，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柳家大公子来了。”柳古沐哈哈一笑，并没有介意门卫的身份低微。

        “哈哈，您来的时候，我就让人去通报了！说是柳家公子来了。”这位门卫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不不不，劳烦白大哥亲自去一趟，不是柳家的公子来了，是柳家的大公子来了！”柳古沐拍拍门卫的肩膀，温暖的笑容有些变化。

        “哈哈哈，您不就是柳家的大公子？这哪有比您还大的人啊？”门卫就像唠家常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柳古沐的变化。

        此时柳古沐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冰冷，但依旧维持着笑容，尽管有些僵硬。

        门卫不知怎的，忽然一哆嗦，看到柳古沐脸色有些不对，这才发现此时不同往日，急忙说道：“是，在下这就去禀报！”

        门卫进去后，门外就剩下这几个姓柳的人了，此时的氛围却有些微妙。

        “古沐。”柳涯心先开口了，叫了声名字，声音仿佛也被冻住一般僵硬。

        “是，少爷。”柳古沐不敢回头看柳涯心，傻子也知道少爷此时肯定不开心。

        而且柳古云和柳古珊也绝对，绝对会对自己充满了恶意，自己也不敢回头，害怕对上他们包含厌恶的目光。

        “你们……做得还不错，没有辱没柳家的名声。”柳涯心尽力让自己笑起来，此时他还能做什么呢？

        “少爷，这种仆从若是在天兆城，已经被在下乱剑砍死了。”柳古云站在柳涯心身后，声音比寒风还要冰冷强硬。

        “在南域在下不敢说，但在福城，他绝对比死更痛苦。”柳古珊恶狠狠的说道，全无娇美之态。

        柳古沐不敢说话，他本该也这么做的，但是他并没有，这一条足够这二人嫌恶自己了。

        低头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柳古沐笔直的腰都有些弯了。

        “所以这一点，你们应该跟古沐学学！”柳涯心一声断喝，听到这，柳古沐忽然抬头。

        “低头！挨罚！”柳涯心看着柳古云二人，二人只好顺从地弯腰低头。

        柳涯心勾起食指，用手指骨依次敲打着柳古云、柳古珊二人的头。

        “柳家的名声并不是乱砍乱杀出来的，那是熊家干的事！”

        “砍了又能如何？示威吗？我们柳家并不需要什么威严！”柳涯心说一句，便各打一次。

        “实力本身就是最大的威严，与其消灭泄愤，不如拿来，为柳家所用！”柳涯心说完，又将手揣进兜里。

        柳涯心见二人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

        隔了一会，柳涯心又说道：“所以你们应该跟古沐学学，我从东域看到现在，目前就养堂的表现最好！”

        “谢少爷表扬！”柳古沐神情激动，向柳涯心跪倒，连磕了三个头。

        “柳少爷！”门内一个声音传来，柳涯心下意识向门内看去。

        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门内显现，也是一身白衣，不过白得有些发灰。

        “那是白家现在的家主，白雪松。”柳古沐看清身影后，向柳涯心介绍道。

        那人连跨三个台阶，直接从门槛上跳下，拉住柳涯心的手：“大少爷！您来北域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哈哈，白家虽说与柳家交好，但说到底还是熊家的管辖范围，我们也不好太亲密。”柳涯心笑得有些尴尬。

        柳涯心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的亲昵从何而来。

        “这话说的就生分了。”中年人紧抓得柳涯心的手不放，神情激动。

        “以熊家和柳家的关系，我们还不是跟直属一样啊？走走走，进去说话！”中年人拉着柳涯心往门内进。

        热情的……总感觉有些勉强呢？

        几人进了门，方才感受到白家的庞大，高楼鳞次栉比，周围的大操场还有几十个勤奋的少年和青年在努力地操练，大院的面积一望望不到头。

        “跟我来！”几人随着白雪松一起往深处走，一直走到了白家的大堂。

        几位长老都在那里等着，看到柳涯心走进来，急忙站起身来，向柳涯心行礼。

        “好了好了，都坐下都坐下。”柳涯心笑得合不拢嘴。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的来意吧。”他坐定后，问了一句。

        “明白明白，老太爷已经等您很久了。”白雪松点点头，柳涯心总觉得他有些放不开。

        激动确实激动，但也非常拘谨。

        就像对待一个琉璃件，想紧紧抓住又怕碎了。

        “那时不我待，咱们快走吧！”柳涯心说道，白雪松点点头，拉着柳涯心就往外走。

        “那我去了，你们三个呆在这里，古云古珊，不准闹事！”柳涯心嘱咐了一句，就随着白雪松走了。

        柳涯心听到背后，几声松气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一丝落寞。

        柳涯心一走，长老们的紧张一下子就泄光了，开始相视而笑，与柳古沐攀谈起来家常。

        其中一个长老松了口气，目送着柳涯心离开大堂后，急忙说道：“柳少爷，我这个五翼水火炉开了一道缝，您看什么时候帮我修一下，价钱好说。”

        柳古沐没有说话，看着柳涯心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有些难受，但依旧强笑着说道：“莫长老，您回头把东西送到我家就行，还有……”柳古沐苦笑道：“还有以后别再这么叫我了。”

        “明白，明白！”莫长老急忙说道：“大少爷在，自然是不能说的。”

        “不，少爷不在也别这么叫了。”柳古沐板着脸，仿佛又回到那个冷冰冰的模样。

        ……

        “你家大堂和祖屋距离这么远吗？”柳涯心问道。

        “不，还请少爷原谅，有个人想要见您。”白雪松的脸色有些不好。

        “不是白四爷吗？”柳涯心歪着头，思考了起来。

        带到一个小屋门口，白雪松说道：“少爷您先进去吧，老太爷就在这个屋子的后面，里面有个门，直通老屋。”

        “哦，好，那你先去忙吧！”柳涯心兀自进入了小屋。

        “是！”白雪松行礼之后，快步离开。

        柳涯心进入屋子，环视看去，看到一个不熟悉的背影，坐在一个木桌上，独自抬头看着窗外飞淋的飘雪。

        “你是？”柳涯心率先发问。

        “柳弟，离开天兆城这么长时间，你竟把我都忘了，看来我需要反省反省了。”那人听到柳涯心的声音，慢慢转过来，笑看着柳涯心。

        他长得极高，明明脸还很青涩，似乎没有成年，但却已经和成年人一般高了。

        双耳紧贴后脑，笑容真诚而温暖，鼻梁直挺且长。

        谁啊？柳涯心搜索了一下自己不够长久的记忆，确实记不清了，没有面前这个人的印象。

        “好吧，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那人站起身来，整理了下仪容，笑着行礼道：“我是十古氏郑家继承人，郑凡松。”

        “郑大哥？”柳涯心瞪大了眼睛，急忙把郑凡松扶起来，说道：“你怎么来这么偏远的地方？你不是应该在天兆城帮郑叔叔主持天国吗？”

        “我爹让我去雪怒城处理些事，算算你也差不多最近来北域了，就来白家歇歇脚，”郑凡松轻轻把手搭在柳涯心肩膀上，笑着说道：“不过既然你已经决意要去雪怒城，就省的我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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