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柳涯心抬头看了周公明一眼。
“咋了?”周公明从后面缓缓走出。
“我就不给你安排座位了,毕竟你今天,也很让我失望。”
柳涯心的语气很平淡,但也很坚定。
周公明耸肩,无奈地说道:“这是你家,我听你的。”
先拿其他十古氏开刀吗?柳古云内心震动,甚至有些兴奋,少爷这太霸气了吧。
“那个所谓的纺织机,你没经过我或者我父亲的允许,就擅自推行,这你否认吗?”
“不否认,”周公明摇摇头:“我不想闹到郑老大那,所以我随你处置。”
这是在演戏呢!柳古云忽然想到了这一层,这可能是柳涯心与周公明在用超高的默契来演戏。
连与柳涯心平起平坐的周公明现在都要任凭处置了,铸堂不可能,也不敢有任何抗议的余地。
“但是,我不信这是你一个人做的。”柳涯心矛头一转。
“柳问世,说吧,你跟周家达成了什么交易?”
我就知道!柳古云内心大喊,他有些激动,少爷开始逐渐成长起来了!
“回少爷,那些简易机械,根本不算天宝,所以也不算交易,我们没有在意,”柳问世低着头,他不敢抬头看柳涯心。
“那些是不需要圣力、也没有技术含量、更无须珍贵材料的三无产物。”
“所以,你就顺手打造了?是周公明亲自来找你的吗?”柳涯心佯怒的一瞪眼,可没人注意,所有人都在低着头。
“是的,少爷。”
“漂亮!真漂亮!”柳涯心鼓鼓掌,高声喊道:“第四宗罪!私下与其他十古氏相通。”
“奥,我是不是没说之前的罪名?”
所有人都不知道柳涯心在问谁,也没人敢回答。
“第一宗罪,大肆破坏可循环的生态环境。”柳涯心伸出一个食指,继续说道:“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回少爷,发展需要,身不由己。”柳问世知道,这是他最后辩驳的机会。
但是他无话可说,一切所作所为,仿佛就是在这八个字的魔力中出现的。
“那我宁愿铸堂没有发展。”柳涯心一句话就给铸堂钉上了钉子。
“第二宗罪,在没有得到我和父亲的允许下,公然对抗我爷爷的遗留命令,拒绝遵循执堂的安排。”
“这个罪名一旦定下来,那就是叛族。”
叛族,这个词汇让铸堂此刻下跪的所有人,身形都震动。
“呜呼~”五长老当场昏死。
扑通!二长老歪倒,无法起身。
柳涯心小手一挥,柳古珊立刻将这两人带下去治疗。
“就凭这一条,柳问世,你觉得你有几条命,够给我砍的。”
“少爷,柳家已经分家了,”柳问世慌忙提醒道:“所以这些事,在分家前是问题,在分家后就不是问题了。”
柳古云心里暗骂问世叔不会说话,然而这句话却让柳涯心低头沉思。
许久之后,柳涯心才抬起头,缓缓说出心中想法。
“因为分家了,所以主族不再管理分堂,这没问题。”
“但分家是为了让你们自省、自查、自强。”
“你的这几项罪,有哪一个不是分家前就定下规矩的死罪?”
“你们不是不知道这些规矩的意义和用处,但你们仍然逾界违制,如今却拿分家作为借口。”
柳涯心愤怒地拍打着桌子,怒吼道:“你们是明知故犯!是玩忽职守!是执法犯法!是欲盖弥彰!”
柳问世面色苍白,他不是没想过后果,但就像掠夺自然资源一样,无法停手。
就像一个从雪山上滚落的雪球,越滚越大,无法停下,直到碾碎一切。
或许,自己一直在等待今天的判罚呢?是啊,其实自己是知道后果的。
这些年来,自己和铸堂都在等死,想要改变,却害怕改变;想要停下,却被一种力量推着向前。
他寄希望于柳少爷的手下留情,也托命运于柳少爷的法外开恩。
可自己明知道,铸堂也了解,柳家主族一旦看到铸堂的所作所为,是绝对绝对无法原谅的。
“问世叔,你是不是仗着,柳家主族离不开铸堂?”柳涯心适时说道。
是啊,自己是在有恃无恐,是兀自认为铸堂是柳家第一大堂,主族绝离不开自己。
“问世叔,我在北域养堂,决定了诸家合并,你们恐怕没有接到消息吧。”
柳问世苦笑,铸堂拒绝与执堂的来使交流,怎会得知消息。
“所以我想啊,你们铸堂,要不……还是别回来了吧。”
咔嚓!这句话宛如一道雷电击中柳问世的脑壳。
柳问世忽然崩溃了,他大哭了出来。
“不!少爷!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别抛弃我们!别抛弃我们!”
柳问世一路跪行到柳涯心的面前,膝盖都磨破了,划出两道清晰的血痕。
咚咚咚!每个头都磕在坚实的砖地上,加上悲痛至极,柳问世简直要昏过去了。
可他知道,自己若在此时昏过去,铸堂就不可能翻身了。
紧紧抱住柳涯心的腿,柳问世仿佛在撒娇,说道:“少爷……少爷,求您了……求您了。”
柳问世,铸堂堂主,是所有堂主中年龄最大的,但也是最不成熟的。
这不是柳涯心的臆断,而是父亲曾经的亲口评价。
“少爷,错全在我。”柳问世忽然站起身来,拔出随身而带的小刀,哀求道:“我以死谢罪就可以了,求求您,让铸堂回家吧。”
说着,柳问世便把小刀抵住脖子,血已在冒出。
柳涯心单指一弹,小刀直接被弹飞,柳问世力道挥空,跌伏在地上。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柳涯心俯视着趴伏在地上的这位叔叔。
“第三宗罪,不问清事由,便蛮横攻击,败坏柳家名声,破坏柳家团结。”
“第四宗罪,我刚才好像说过了,就不再重复了。”
柳涯心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措辞。
“现在,铸堂进入最高级紧急状态,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工作,将工作数据以及配套资料交给柳古云,统一听柳古云调遣,无条件配合柳古云的工作。”
“古云,”柳涯心转头看向柳古云,说道:“在场所有人,除了我和周公明,全部听你调配。”
“这个你拿着。”柳涯心拿出一物。
周公明看到,神色一凛,悄然站在一边。
那是柳玺,是柳家的最高权力,见柳玺如同见家主。
然而家主有历代无数,柳玺却只有一个。
“少爷,我……我当不起!”柳古云跪下,不敢抬头。
现在这个大堂之中,唯有柳涯心坐着,周公明站着,其他全部深跪,无人敢抬头。
柳古云当然不敢接!那可是柳玺!
柳古云敢打赌,自己的父亲和爷爷绝对连碰都没碰过它一下!
不仅是不敢,更是不想,甚至是不敢想!
他们连碰都不敢碰,自己却连执堂堂主的位置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敢接下柳玺!
“让你接下你就接下,现在事态紧急,容不得推辞。”柳涯心皱眉斥道。
“是!”柳古云拿出一个小葫芦,打开瓶口,把其中的清水倒在手上。
再用一条新毛巾擦干,柳古云才用颤巍巍的双手去接下柳玺。
放在双膝上,柳古云紧盯着它,似是看呆了。
有了它,铸堂所有人的生死,都在一念之间。
“至于你们这些人的责罚,古云,暂时先用着他们,别急着决定。”
“是,少爷,谨遵您的指令。”
柳涯心张开一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我要去睡一会,希望我醒来,铸堂会变得好一些。”
柳涯心欲要站起身来,柳古珊、柳古沐连忙起身去扶。
“走吧,找个舒服点的地方,看着这些人,让我难受。”
……
“飞鸟哥是我的!”“是我的!”
在任家的雅致园林中,有两个清脆娇柔的声音在此起彼伏。
任飞鸟无奈,这两个人一个是柳家人、一个是周家人,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存在。
想要逃,却逃不掉。
也不是逃不掉,或许……
柳安梅和周时雪,一人拽着任飞鸟的一只胳膊,死抱住不肯撒手。
“飞鸟哥,等咱们长大了,你可一定要娶我啊!”柳安梅把头靠在任飞鸟的肩膀上,脸上的幸福快要溢出来了。
周时雪见状,生气的脸鼓鼓的,看上去就很想捏。
她上前拽住柳安梅的衣服。
“不许你碰!不许你碰!飞鸟哥是我的。”
“你走开!”柳安梅一把将周时雪推倒。
虽然两人都是孩子,但柳安梅的年龄还是比周时雪稍大一些,力气也相应的大一些。
“哼哼哼!你记住了!飞鸟哥哥永远都是我的,是我的!”
柳安梅叉着腰,下巴高抬,显得十分得意。
可她背后没长眼,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从空中飞来的巨石。
……
“邵平云,以上这些罪状,你有几个不认的?”
郑凡松笑着说道,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甚至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
邵平云擦擦头上的汗,低头看着地面。
一定是出了内鬼,不然郑凡松怎么一切都清楚?
难道关于反天会的事,他也知道吗?
他一定不清楚,不然他为什么没动手?那可是叛国罪!
柳家和周家那两个继承人都已经离城了,为什么单单留下他自己?
郑凡松看着他那个优柔寡断的样子,摇摇头,父亲说得果然没错。
迟重少决,前瞻后顾,外宽内忌,难成大器。
看来要帮他下下决心了,郑凡松一把抓住茶杯,摔倒地上。
“你现在没有退后的余地了!最好立刻承认,然后随我回天兆城受罚。”
郑凡松嘴巴一抿,继续说道:“我不妨告诉你,这罪一旦定下来,你家里人没一个能跑掉的!”
“郑少爷……”邵平云急忙站起来,颤巍巍地说道:“我邵氏一家,满门忠良,在镇城已经经营了上万年了。”
“就算真要满门受罚,也要等我们与下一任彻底交接了不是吗?不然一旦反天会的叛军再来,谁能号令镇城的当地武装呢?”
“你别跟我玩这些东西。”郑凡松冷下脸,说道:“你在养寇自重!这些年,虽然胜仗很多,但最多不过百人的战役,有什么好号令的。”
“你跟反天会的秘密私信,虽然我郑家没有找到,但只要抄了家,总会有的。”
邵平云忽然平静下来了,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青年,没这么可怕。
对于这些罪证,自己岂能留下,但也不能轻易销毁,早就让心腹抄写一份,而原件早已经烧了。
这样即使查到,邵平云也能甩给一个下人的乱写。
这个郑凡松,似乎没自己想象得这么高明。
“郑少爷莫急,我邵家保证,一年之内,确保资料完整地整理出来,然后,我邵家立马回天兆城,等待发落。”
“恩,”郑凡松点点头,脸上的满意很明显,说道:“这样也好,那我就在你家监督你,别想给我耍花招!”
那最好了!邵平云喜出望外,若让郑凡松回到天兆城,恐怕老家主一问,可能便要露馅了。
“感谢少爷的宽容,我这就着手办理此事。”
“少爷,这一年你就在镇城随便玩玩,就当是来度假的,所有费用皆由我邵家承担。”
“哼,”郑凡松冷笑道:“对收受贿赂已经不去掩饰了吗?”
“已是一副将死之躯,又有何惧?”
“那好吧,”郑凡松站起身来,说道:“我听说你们邵家在南边的大贝江上,有五座行宫。”
“真是豪气啊,我就去那里玩玩,你们最好也快点享受,可别带着遗憾上路。”
郑凡松一脚踏出门槛,却看到一个人行色匆匆地进来。
“报告城主大人,大事不好了,任家出事了!”
“慌什么,慢慢说!”邵平云怒斥道。
“任家疑似天宝失控,引起巨石飞起,当场砸死十三人,重伤十人,轻伤二十五人!”
邵平云尽力平复胸口的起伏,又是任家,又是任家!
若不是任家是镇城的招牌大家,他早就想把任家驱逐出去了!
自他上任三百多年来,任家出过十八起命案,每次都被他压下来了。
刚才郑凡松的罪证中,关于任家的就有其中十五起!
幸好这十八起命案中,只有三起涉及其他家,大多都是任家人的内部死亡。
但光是报上来的数目,就有这十八起命案中就有五百人的性命。
更何况任家瞒报、少报的事件与死亡。
郑凡松倚着门框,静静的看着邵平云,他很期待邵平云接下来会怎么做。
“没事,我这就去看看。”邵平云脸色发白,又是一阵麻烦,看来这次任家要出出血了。
“城主大人,关键是.....”
“直接说,是什么!”邵平云说道,他不相信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那不幸遇难的十三人中,有柳家的……柳家的柳安梅小姐!”
轰!邵平云眼前一黑,头开始发昏,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居然涉及到了十古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暗暗咽了口唾沫,邵平云紧张地说道:“那……那任家现在在干嘛。”
“回大人,他们正欲前往铸堂主动认罪!”
听到这,郑凡松回身,走下阶梯,他此刻竟有些高兴。
所谓计划外的非正常情况,终于来了!
只有这样,镇城这盘棋才能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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