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
任知现虽然面色苍白,但早就练习了无数遍说辞,定然是说得极其流利的。
可这依然阻挡不住三长老痛失孙女的悲伤。
三长老名叫柳战梢,如今已经逼近八百岁的高龄。
这是属于柳寄松那一辈的人,是如今铸堂长老中,年龄最大的存在。
按说他早就该退休了,由儿子来接替三长老的职位。
可儿子在一次铸造工作中,失足掉进了大熔炉里。
他只能再度扛起三长老的名号,负责锻造时,极端环境需求的配置。
前几天少爷否认了铸堂一直以来的方向。
他陷入了对前途的迷茫,好在还有个乖巧伶俐的孙女陪他。
可现在,孙女也是惨死。
难道他的一生,注定就是悲剧吗?
柳问世将三长老的绝望表情看在眼里,他从小就受三长老的宠爱,自然也对他充满了同情。
对于任家一直以来的肆意妄为,其实柳家不是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苦难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可不得不说,任家这次的姿态放的相当低。
用来赔礼的宝箱数量,少说也有三百以上。
尽管人命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但事情已经确定了是意外,也不是故意为之。
任知现与任知过,任家的土木两位家主,都跪在了柳问世的面前,头也磕在了地上。
看着任飞鸟空荡荡的左袖,上面还染有血迹。
任家的天骄——任飞鸟也失去了一条胳膊。
面对这些老友亲侄,柳问世还能说什么?
面对这些惨痛景象,柳问世还能做什么?
“什么情况?”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大堂外传进来。
柳涯心的步调很缓慢,似在等待后面身宽体胖的周公明。
“柳少爷!”任飞鸟很快地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向柳涯心磕头。
任知现、任知过反应也很快,带着任家的众人,换了一个跪拜的方向。
柳涯心无视了他们,只迂回着,往大堂中间走。
柳问世急忙站起来,用袖子将椅子擦个干净。
柳涯心深吸一口气,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才缓缓的呼出。
“说吧?什么情况?”
“任家一时失误……”柳问世慌忙解释道。
“没问你,我要一手资料。”柳涯心抬手打断了柳问世的话。
“少爷,事情是这样的。”任知现迅速接过话头说道。
“原本余陨,应该是交给任飞绝贴身保管的。”
那个女扮男装、沉默内向的瘦高姐姐?柳涯心的大脑迅速回忆起任飞绝的模样。
“因为专门存放它的保险柜,还没有从柳家的养堂预约。”
“这倒是我疏忽了。”柳涯心淡淡的说道。
自己应该连专门存放圣宝的特殊容器一起交给任家的。
听到柳涯心揽过,任知现不敢往下接,只得自说自话。
“余陨一直在发热,最后烫到任飞绝也无法将其放在贴身的位置。”
柳涯心点点头,开口解释。
“那是余陨的不满,它发现没有适宜的环境,知道这不利于它保存,于是发出警报。”
柳涯心时不时的解释,让整个事件的经过更加合理。
“然后,只得特意空出一个仓库,单独存放余陨。”
“但它温度的上升速度依然没有变缓,所以我们便怀疑是不是能量累积太多,需要释放。”
柳涯心听到这一愣,忽而扑哧笑道:“不错不错,你们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于是我们便派出两个人,按照您给的说明书上的做。”
“可是不知怎的,余陨忽然开始暴走!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周围一切都被崩飞,并且任家内部开始出现异常。”
“没什么异常,”柳涯心又插嘴道:“那完全是可控的,柳家在说明书中已经阐明了规律。”
“虽然整个推导状态的公式应该有二十多页,但细心学习应该没问题的。”
“你们,是不是没看透说明书啊?”柳涯心抬起下巴,俯视着任家的众人。
“少爷,我……”任知现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这个现在不重要,你继续说。”柳涯心摆摆手,他对故事比较感兴趣。
“暴雨、冰雹、飞石、狂风,大量同时出现在任家中,持续了三个时辰。”
“而飞石中最大的那一颗,恰好砸中了安梅小姐。”
三长老听到这,掩面而泣,已经痛苦到说不出话。
整个故事说完了,柳涯心却连连摇头。
“首先,你说操作途中,余陨忽然暴走。”
柳涯心右手伸出一个食指,缓缓说道:“这是不可能的,要是其他圣宝我还信它不可控。”
“但余陨,却是完完全全可控的。”
“柳少爷,我绝没有说谎!”任知现急忙高呼。
“余陨,你们带了吗?”“回少爷,并未带着。”
“无妨。”柳涯心先是随手一捻,再打了一个响指。
一面人头大的方镜子出现在柳涯心的怀中。
在场的人都是识货的,而且结合此刻的场景与柳涯心的身份,这面镜子的名讳也就呼之欲出了。
八翼级别圣宝——方唐镜!
这面古朴的镜子甚至有些模糊,上面甚至有灰尘堆积。
柳涯心右手深入镜子中,仿佛镜子中是另一个世界。
“快来,听话。”柳涯心的语气很轻柔,就像在安抚一只猫咪。
右手缓缓伸了出来,在柳涯心的手掌中,那赫然是余陨!
将方唐镜收起来,柳涯心的心里不禁有些庆幸。
幸亏这面镜子没给戴老哥,不然取这个余陨还真有些麻烦。
是的,这面方唐镜,就是戴依风想倾尽一切,想要换取的圣宝。
“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柳涯心笑了一下:“我问问‘罪魁祸首’不就知道了?”
这是所有人未曾想到的道路,但确实是最贴近真相的行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这件事的最终结果,马上就要决定了!
柳涯心紧紧盯着余陨,原本深木色的丑陋口哨,忽然开始一阵波动。
各色相间的光带条纹在余陨上不断的闪烁波动。
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每一次波澜都是不同的颜色,共同形成了绚丽的光彩。
这外放的过程持续了半分钟左右,余陨又黯淡下去。
“好了,整个过程我已经了解了。”
柳涯心手中的余陨瞬间消失,这个动作把任家的人吓到了。
“我听它说,是有个七翼的水系圣法师,在控制的水中掺杂了一种镇定剂。”
“我刚才切身感受了一下,好像是南域齐家在十年前做的那款吧。”
柳涯心不在场,却对那几人的行为如此熟悉,看来这次事件确实不是意外。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掺杂镇定剂?那可是对人用的。”
柳涯心拍腿笑道:“我记得这东西一直都是齐家特供给十古氏唐家,然后由唐家负责分配的吧?”
“毕竟这一块,是柳家与唐家合作的部分。”
“唐家对这些物资的把控,可是一直都是十古氏之中最严的,罪责之严厉,远超我柳家之上。”
“也在周家之上。”周公明适时的插嘴说道。
“这些东西,他们只会交给专业可靠的大型医疗家族,不可能交给你们任家这种建筑家族。”
“而且根据我的体验,你们可是把浓度直接划到百分之七,而且至少用了三吨水。”
“如此来看,你们是在转交之前,就截胡了这一大批的医疗物资。”
“货物没有到手,这是柳家的问题才对,可我并没有看到唐家的不满。”
“看来最后是齐家赶工,赶出来交给了唐家。”
柳问世在旁边想要说什么,但被柳涯心抬手阻止了。
“而且齐家事后并没有对我柳家或者分堂上报,这说明他们对你们的恐惧,超过了对柳家给予处罚的恐惧。”
“你们任家,有点越权啊。”
柳涯心紧盯着任知现。
而任知现则回头看着任知过,毕竟采购物资这件事是任知过负责的。
但是……
任知现又转回抬头,与柳涯心的视线对上后又迅速低下头。
仅仅从冷却圣宝这一事件上,就看出这么多事,这个下届柳家家主,太聪明了。
“问世叔,你刚才想说什么?”柳涯心转头问道。
“齐家有人在咱们铸堂学习进修,要不要叫他来问问?”柳问世急忙附身回话。
柳涯心没有回答,反倒问向任家:“你们如果认为我说的不对的话,可以叫那个齐家人来对质。”
“不必了,”任知过叹息说道:“少爷的能力,真是我平生仅见。”
“还请少爷降下罪罚!”
“无妨!”柳涯心摆摆手。
“什么?”任知现、任知过猛然抬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无妨,只要齐家没因为你们耽误唐家的事就好了。”
正当任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柳涯心下一句又让他们浑身冰凉。
“可现在,余陨失控,你们难辞其咎。”
“三长老,”柳涯心转头看向抹泪的三长老,他瘫坐在台阶上,眼中只有对未来的绝望。
“你是这场风波的主要受害者,你来决定对任家的处罚吧。”
听到柳涯心的话,三长老用手抹抹脸,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少爷,我心如麻,脑袋也乱得很,已经不适合秉公审判了。”
“少爷,还是由您来决定吧!”
柳问世暗暗向三长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铸堂最年长的责任人,处世不惊,遇事不慌。
把权利交还给少爷,正是这件事的标准答案!
“那好吧。”
果然柳涯心只叹口气,并没有再度推辞。
“首先,这件事已经证明,任家已经无法妥善处理余陨,于是我将履行合同的第三项条款——收回余陨。”
任飞鸟猛抬头,迷惑、绝望、痛苦出现在他的面容上。
那我们一直以来的努力,都算什么?
任家众人的心中,忽然也升起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丢失了雀石山,才换到的余陨;可现在任家受到的伤害更重,余陨却收回了。
所以对于柳涯心的来访,任家没有得到,只有损失。
“这不是处罚,而是合同上明确写的。”
柳涯心注意到任家几个人的脸色,也立马做出了解释。
“至于处罚嘛……”柳涯心抬头看天,略做思考。
“任叔叔,我现在想问你个问题。”
柳涯心低头,看着任知现。
任知现身躯一震,只得抬头,与柳涯心对视。
“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意外,还是你们任家是故意的?”
这种损失能是故意的吗?!用祖山、用十几个任家人的性命、自己儿子的一条胳膊,去换取一个友邻家族的女孩性命?!
任知现的内心在怒吼,可他绝不敢表现出来。
“我敢用我的姓名保证,这绝对是一场意外!”
如果可以的话,任知现甚至不介意任家更多的死亡,也不想让柳安梅死。
“我也用我的姓名起誓,这绝对是一场意外!”
任知过也迅速跟进,现在两个家主站在了一起。
柳涯心来回盯着他们的面庞。
“好吧,”柳涯心摊手,一下靠在椅背上。
“我对任家的处罚是……没有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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