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栽倒，斜处忽然张出一双手臂。我便顺理成章，扑到了一具温厚的身体和一团淡淡好闻的香气中。收魂一看，竟然是卫公子。

        卫公子？

        不！不！不！不是卫公子，是永历皇帝的遗脉，皇太子朱慈爝殿下。

        我一只手攥牢了他，刚要忍不住细看，忽然想起刚才那惊心的一幕，忙忙回了头。这才看见门前一片黑寂，不过大堂里透着些光亮，隐隐透出些里头人的声音。并没什么鲜血、女尸等等骇人东西。一颗心这才放进肚子，心里暗道，看来，和以往听见那气若游丝的声音一样，方才所见，只是我神思游走时候的幻象罢了。一边琢磨，一边脸上瞬息万变的。

        卫公子一脸惊讶，问道，“你的气色这样差，是怎么了？”又说，“是被福金叫去了？可受了什么委屈？”我怕他多问，赶忙又摇了摇头：“没事儿的。”

        “她老人家没有为难你么？”

        刚狠了狠心，说了声没有，我就支撑不住，眼睛一闭就要倒下。卫公子抬手抱我在怀里，悄悄道：“两天前为了一点小事，你险些就死在福金手里，这会子还还敢说没有？”

        我被他一抱，方寸立刻乱掉，下意识地向里面望了一望，道，“你快松手！你想要的人，还在屋子里头呢。让她看见了，成什么话？”

        卫公子一把过来，抱得更紧。

        一双手箍着我的腰，力气大的要把我捏碎。

        “几日不见，好不容易见了。你又说这样的话来气我！”

        我看了看里头，终究不敢这么由着他，因小声说道：“快放手！再这么样，我就嚷了。”卫公子听了，反而笑了，“好啊，你喊吧，咱们就这么站着，让人都看看。”我是万万想不到，君子也能变成无赖的，顿时无计可施，只好狠狠瞪他。他见我整个身子都僵了，赶紧松了手，放开了我。

        我便赶紧连连退了几步，站在远处听他说话。

        卫公子哭笑不得，冲我招了招手，道：“过来！”

        我见他一时间又离我近了，担心一不小心出来人撞见我们，可又不忍拒绝，于是便顾不上自己头疼、脚疼，身上发烧，耐着性子，道：“不，我们去荷塘边上走走吧。”

        两个人便又往黑黑的荷塘边上走。一抬腿，才发现左脚上疼痛钻心。挪上一步，就都跟踩着刀尖一般。一阵天晕地转，也只好在身上掐了一把，拼死拼活地忍住。卫公子昂头走了一会儿，突然道：“咱们的事，是谁来告诉的？”

        我道，“马公公来亲说的。”

        卫公子便问听没听说公公来是做什么的。我也说了。

        卫公子思索了一会儿什么，说道：“要是麟公子不曾开口，就好了。”我憋着一肚子的话，看看卫公子，心道，“噫！要是麟公子只是麟公子，不是什么朱三太子朱慈焕，那才真是就好了呢。”

        说完心想，不知道这几天不见，王爷和夫人跟卫公子说什么了没有。

        一边想，心里一边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卫公子，那天晚上的事。

        又想，他若知道，王爷和夫人已经另有打算，是不是就死心了呢？

        又想，他已经等了十年，恨了十年了，若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非要疯了不可。怎么会就此死心？

        又想，夫人一手把他带大，这么多年又在扶持他，接下来的事情，她总会跟他说的罢。想来想去，一抬头，看见卫公子，眼睛雪亮。

        “不可能的。他是在南门那会儿，就留意你了的。”

        “啊？”卫公子笑了笑，“我说，麟公子是不可能不向王爷开口要你的。”

        “快不要开玩笑。”我整了整鬓发。

        卫公子看定了我，道：“不要动。你这样头发虚拢拢的，倒是挺好看的。”

        接着停了步子，定定看着我，说道：“你再等我两年。到那时候，我让你……”

        我莫名有些担忧，“让我怎么？”卫公子怔了一怔，可又改了口，“两年也许还不够。”我看着他的样子，可真是着急，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他。“卫公子，你醒醒吧。有了朱慈焕，这王府里，没人会支持你了！”卫公子看看我的表情，一把抓住我，“你忘了我是谁了么？”我摇头，“没忘。”

        心里想，夫人应该是还没有把真相告诉卫朴。

        接着默念了一遍他的身份：

        永历皇帝明永历君上的皇位继承人，朱慈爝。我想问他，用来修金殿的二百多吨铜到底去哪里了，想问那个钦差到底查出什么了没有，可终究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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