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我抿唇一笑。也许所有的症结，就在这里了吧？我想要的，不是伺候、跟从、服侍，而是平等、专一、不可取代，矢志不渝……。我摇摇头，不知自己在瞎想些什么。我想要的，遍寻世上男子，恐怕心中都并不曾有罢？

        “说这些太早了。到时候，谁知道情形是怎么样呢！”我道。

        “正是不知道情形会怎么样，你才要早做打算呢！”珍珠应道。

        一种无力感拍打着我，我觉得浑身上下，一点意思也没有了。想想那些可见的未来，更味同嚼蜡了：“莲姑娘说得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成了香饽饽了。来了王府，一次戏台也没登上，看上我的倒不少。”头次，是吴应麟公子要我，二次，是卫公子和四公主要我，接下来又是今儿下午，小王爷急三火四地去找王爷。可晚上三公主和四公主，怎么又是因为这个，在爷面前拌嘴了呢？

        翻来覆去，琢磨了半晌，可惜仍旧不得要领，一头乱麻。

        唯独明天要去野园的事实，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更近了一些。

        我望了望珍珠，道：“早些睡罢。到了野园，是好是歹，我得了机会，就给你捎信。”珍珠点了头。第二天一早，天才亮，果然院子里就停了一顶杏红的轿子。悄无声息地上了路。因为是人力，走路的速度一下子慢过了思绪。外头，一个高颧骨，瘦长眼，上了年纪却没什么胡须的男人，一路低着头跟着。也许是个阉人？王爷虽然贵为亲王，可也没法用阉人。如果他真是不全之身的话，想必该是旧皇上宫里的人吧？

        越过此人的肩膀，我看见一片似曾相识的竹林。我便又想起那个跌落过我和卫公子的树洞了。又往前走，果然又看见那一片似曾相识的草地，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又抬头向野园高大的院墙看了看。心里那种不可捉摸的微妙感觉，和初进昆明城那天有些莫名的冲撞。进野园前，我最后回头向外看了一看。

        蓝天、白云、绿竹林，跟着轿子一起一落，晃晃悠悠。一边，护卫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合上了朱红的大门。

        “野园，野园！“

        轿子慢慢进了那日竹林尽头的园子。这当然是去见邢夫人的。

        才进了大堂，谁都还未开腔，那头上笼子里一只鹦鹉叫道，“贵客来啦，贵客来啦。”夫人便笑道，“真是贵客了。昨儿大家争抢了你半天，谁知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我这个静静呆着没动的，竟把你抢来了。”

        一边侍奉的马公公见我一脸云雾迷蒙，解释道：“姑娘昨儿去得晚，不知道之前轩里有多热闹！也是巧了，先是小王爷径直冲到五华山上，二话不说，就要王爷把你许给他。王爷正在和钦差论事，被他一阵乱搅，气得不行。也不说许，也不说不许，先就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又罚了半天的站。谁知道到了晚上，方才强拉着小王爷去轩里，人还没坐端正，三公主就又提起这事。”

        我愣了愣，这才回味过三公主寿宴上话语之外的意思来。但三公主是为什么也想讨我呢？公公继续说着：“三公主是受了麟公子的托。本来也就罢了，可小王爷正在委屈着，听见这话，一点也受不了。立刻就炸了窝，差点把戏楼给拆了。就把王爷给惹恼了，说，这姑娘以后，你们谁也都别见了。我明儿就把她送到野园里去！”我夫人在一旁听了，含笑点头。我心里一阵感动，一阵难堪。原来这缘故还是在小祖宗身上。夫人道，“上次他带你闯进来，只知道他对你好！今儿一听，才知道这孩子竟是痴了。真是的……”大家一阵无语。

        片刻，夫人又说，“你且安心呆着吧！如今儿这么多人要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儿，又不能拆成四份，给谁不给谁的，日后再说也不迟。咱们且让王爷好好想上一想吧。”又说了一会儿话，一个大娘子带着几个丫头过来请安。

        夫人便一一叫我认了，说以后就让她们服侍。一时安排完毕，问我道，“你在岫飞楼上，哪个丫头是用惯的？也叫人送来陪你做个伴儿。”我想了想，道，“若是朝夕能来，就最好了。”说完想起她要跟珍珠学戏的事，又道，“不过，那也要问问她的意思。她要不愿意时，就算了。”马公公道，“这不会，只怕大家都要来呢。”说的我脸上一阵臊臊的。马公公便就又派人抬轿子去了近华浦问询。朝夕愿意过来和我作伴。等得她来了，我们一行众人便就浩浩荡荡，向着一个叫做“荷风坞”的地方去。野园的地方是很大的，世人只知道烧毁之前的圆明园是万园之园，又精致又富贵又阔大，不知道野园里其实还要比它还要惊艳一百倍。“荷风坞”的建制仿照刘松年的画卷四景山水图。因此留白的空间很多，因此东西多有不齐备的。一群大娘子带着使唤丫头，足足折腾了一整天，才安顿了。

        犹说第二天再带丫头们来收拾呢，“不然，看着太不像姑娘住的地方了。”我便看见她们一边收拾，金红色的太阳一边落在了窗棂外远山的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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