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的大宅子,胡同里的四合院,我爹和我娘……
童年的记忆在心里一阵翻滚,如同一个玩虐的孩子。
我的心更加撕心裂肺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忘了吗?”
可是如果这些都不能忘,卫公子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恨,又怎么能忘呢?
卫公子见我怔忡发呆,叹息着缓缓走过来,道:“你不知道。要不是为着这个,我何必忍着不死,活到今天呢。”
他的话让我的牙齿一阵发冷:他只为这件事活着?
是的,他刚刚说过了,他只为这件事活着。
我的心都要碎了,“那你预备怎么办呢?”
我是没资格叫卫公子“你”的,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样许多了。
我只管两只眼睛直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自己觉得眼中似乎蒙了一层泪水,什么都看不清了,可也还是看着。我想,永历皇帝被处死,这已经是事实。且他正是死在王爷手里的。王爷还拿他的头换了大清的顶戴花翎。这个,全天下都知道的。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了,他怎么会反过来为这个皇帝的太子起兵呢?如果真这么做了,他岂不就成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卫公子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竟还笑了。
“放心!我有办法的!你不知道,为了能让他愿意,我已等了十年了。”
他把声音放低了些,“丫头,你不知道,这十年我过得可是不容易!”
卫公子这么说的时候,人恰好站在月光里。
目光清冽,风神飘举。
那么让人感觉到美,又那么让人感觉到心碎。
可我的心几乎要碎掉。那是一种柔和撕裂的感觉同时揉碎在心里的感觉。同时也是一种心甘情愿,要去拥抱火的感觉。这么想着,我也就这么做了。我喃喃地说,“我知道你,我知道你的。”
话刚出口之后,便感到不安。我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
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当太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他在缅甸流亡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不知道天天等死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更不知道国家亡了以后,家人死了以后,他一个人在王府的十年,每一天,每一秒,又都是怎么过的。
我瞅瞅卫公子,有点想哭的冲动。
卫公子瞅瞅我,却微微笑了一下。
“这好几年,我都在鸣凤山上修金殿。金殿……”他迟疑了,微微低了头,”你听我说过这事么?”从高处往下看我,眸子里映着星星点点的月光。
我应了一声,“你带我上山的时候,说过的。那寺院其实是铜铸的。”
“对,”他说,“是铜的……不过,为了修它,我可用了不少心力。”说完,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仿佛咬了牙说道,“有了它,就不怕王爷不跟我了!”
我看了他一眼,咬了嘴唇,心都要跳出来了,“怎么会呢?”
卫公子再次微笑,眉眼间流出一点掩藏不住的得意来。
“这个却是不能说,你再等上一等,就知道缘故了。”摇摇头,又神秘地笑了笑。
我只好顺着他说,“好吧。”
想起另外一件事,大着胆子问,“就算王爷能同意,府里还有那么多的人,到时候,你能保证他们也同意么?”
卫公子笑道,“他们是谁,你倒说说看。”
我想了一想,道,“第一个要考虑的自然是郭爷了。”
“他么?”卫公子浅浅动了动嘴角。
我道:“他的年纪已经大了,功名和官位都是最高的。”
卫公子低了头,认真想了一会儿,“轮轮功名利禄,有人大过云南王吗?”
问题一下子又绕回了原点。
可现在的云南王,比一个皇上又差多少?
我有点想不通卫公子的法子了。要让王爷跟他复明,怎么可能呢?
卫公子一笑,不再卖关子了。
“郭壮图这人,最不足虑。王爷要是说声起兵,第一个跳出来剪辫子的,保准就是他!第一,他是个爱打仗的,如今太平多年,早手痒了;第二,自此康熙登基以来,云南这里早就一年不如一年了。他最看不惯的。”
“……”
“你是不知道他私下里已经抱怨过多少回了。其他几个驸马,从来都是听他的。他只要动了心,其他人也就跟着干了!”
“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人啊。”我打断他,说道。
卫公子道,“我当然是有自己人的。怎么可能没有自己人?“
“谁?”我的心又是一动:这王府里,到底谁是公子可堪大用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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