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你也别抱什么希望就是了。”他补充说。

        我便红了脸，老老实实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反清复明。生下来的时候，就是顺治，康熙。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太懂，我就盼着，不管怎么样，别让我和珍珠伤心就好！”

        停了停，默然又道，“还有四格格。她是个好人。”

        卫公子道，“我不会让你们伤心的！”

        你们！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打得我我半边身子木了半天。

        许久之后，我才平静了自己，问他“那一个”是谁。

        卫公子一时间，不能领会。

        我有点不高兴了，“你忘了？簪子，一共是四个。你说，一个给了四公主，一个给了珍珠，一个给了我，那还有一个，在谁头上？”

        卫公子恍然大悟。

        “告诉你容易，可你不能吃醋。”

        我答应了。他这才说，那个簪子被送给红绡了。怕我不知道红绡是谁，他解释道，“就是王爷面前最爱的那个书官，你见过的。”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们见过？”

        想了想，明白了，自然是红绡姑娘自己说的。

        心里立刻堵得很。

        忍不住问卫公子道：“你是真心喜欢她呢，还是因为别的？”卫公子没有直接回答，却直直回了句，“有些事，虽然是我做的，却不一定是我想的。”语气未免有些咸辣辛酸。

        我不由怀疑起一切来了，“那我呢？”

        卫公子柔声道：“你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了。”

        其言不知真假，却实在悦耳动听。

        说完他拉住我的手，让我看天上。

        “你看月亮多么好看！我们却只说些伤心的话。太辜负这良辰美景了！”

        卫公子的脸离我从来没有那么近，身子也从来没有这么带着灼人的体温。

        我却有点控制不住内心的寒冷。

        于是用力把公子推开，低头说了句，“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紧接着便独自回了小红楼，紧紧闭了自己的房门。

        自己的……我终于可以在这个时候是自己的了。

        虽然我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狠狠绊了一跤——大约脚踝接下来是要肿了罢；虽然屋里很暗，透着一股让人乏力的阴冷，但我还是在这阴冷和疼痛里感觉到了安全：

        毕竟一切让我无力承受的东西，都被关在了厚重的门外。

        我觉得自己好累。

        我慢慢走到窗户旁边，卫公子已经不再原地。

        以为他已经走掉了。再一细看，他却站在我窗户的正下方站，仰头向我这里看着。

        一片寂静中，四只眼睛情不自禁地相望了。

        他指指天。

        又指指自己的心，走了。

        ……

        ……

        ……

        这天晚上，我做了很多梦。不是梦见这个，就是梦见那个。

        脑子一会儿也没消停过。第二天起来，人便昏昏沉沉的。可照例还要勉强撑着，陪珍珠做衣服。

        我照例是不做的，只是慢慢和她说些书上的故事。珍珠的精神却很好。

        听了一会儿，要我把有立帝货那一回”大唐西游记”和她仔细说说。

        我道，“这个你不是听过说书么？怎么还要我来讲？”

        恰巧几位爷送来的书里头，正好有这一本。

        我上楼，下楼到书箱里取了《西游记》，翻到那一章节，讲给她听：

        “那大圣横担着铁棒，领着唐僧、猪八戒、沙僧和白龙马，在山中前进……”

        “不知不觉，红轮西坠，又到了借宿和化斋的时候。唐僧在马上远远看去，只见山凹里中有一处，建着许多重重叠叠的大殿和楼阁。他便说，徒弟啊，天色已晚啦，那儿想必是做寺院了。我们借宿一宵，明日再行吧……”

        接下来就是乌鸡国国王的鬼魂给唐僧托梦的一段了。

        话说那国王说自己被妖怪推在水井里，沉冤三年，求大唐圣僧为自己报仇。

        悟空先把事情打听清楚，先捉弄八戒把国王的尸体托了上来。又上天上求了九转还魂丹，那皇帝终于复活……

        才说到这里，帘子一动，许大娘子满脸含笑过来了。

        “你两个别光忙着做活了。快看看卫公子把谁拨过来了？”一边说一边将身子向后一闪开，让出一张红润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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