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娘子和珍珠见我回来,一拥而上,围住我,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的。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福金到底找到你了不曾?后来怎么说的?”
看样子都是吓得不轻。
我却是个把精力都透支了的人,见她们问,不过简单把情况说了而已。大娘见我不苟言笑,以为我是被惊吓着了,轻轻抚了抚我后背,劝慰道,“好了,既然回来了,八成没事了。我们不问,你去楼上歇着吧。稳稳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醒了是不是就好了,我可不知道。但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
于是回了屋里,真的钻进被窝,把什么太子、先生、王爷、夫人、统统都抛开不管,闭上眼睛,一门心思睡起来。
就这么睡啊睡的。迷迷糊糊中,做起梦来。
不一会看见许多面目不清得人匆匆向我跑来,每个都不停得在我耳朵边上说话——说得是什么,可也都听不清,说完,又匆匆忙忙地去了。这是什么梦呢?我突然想起那个会从灵魂深处发声的人:说不定,这个会是她呢?
“喂,你能听见吗?”
“……”
“你在这里吗?”
“……”
“你是谁?”
“……”
“喂,那些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仿佛觉得自己站在一个空空的地方,向空空的远方问提问。声音回荡在意识的波流荡漾不定的梦里,却等不到任何人的答复。
就这样,心猿意马地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感觉身上热一阵,冷一阵。又听见一声铜壶滴漏的声音,心魂才慢慢回到雕床锦被中的身子里来。
清醒时,脑袋上一阵剧痛,我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以为天该亮了,坐了半晌,却依旧还是夜里。我忍不住坐起来,就着月光,从莲姑娘来看望开始,到自己回了小红楼之间的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想到撞铜缸,才想起自己头上有伤。我便穿了鞋子,摸索着到铜镜前。镜子中一对红通通的杏核眼,正盈盈望着我。
左额上好大一块,已经结了皮,黑黑地凝着。我摸了摸头上,眼睛一红,悄悄问镜子里的人,“这样寻死觅活的,为的是什么呀?要是碰不见小王爷,还活得成吗?”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回忆下当时的举动,倒觉得挺奇怪的。我一向温婉,怎么那一会儿就能做出那样绝决的举动呢?
怎么糊里糊涂,寻起死来?
倒是亏了小王爷当时恰巧正在那里,眼帘一低,就又想起小王爷的糊涂话来。
“我娶你呀。”
一时间,觉得头更疼。他是真的想娶我,还只是随便说说呢?
我叹了一口气,向周围看了看,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过了一会儿,又想:虽然我出逃王府的事,福金答应再也不会追究。但是,她真会履行承诺,放过我么?心里到底没有谱。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想死,还是想活着。
于是一阵心乱如麻,索性再也睡不着了。
就穿了衣服,点了灯烛,独自坐着。
光从身后照过来,映在穿衣镜上。里头有一个人,瞪着眼睛看着我。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上,嘴唇也暗暗的,凝着一股惨红,衬着冻白的脸色,憔悴得很,也吓人得很。我冲着她笑了一笑,去看她的眼睛。她也直直地注视着我。突然见,镜子中的人似乎有了自己的呼吸和意志似的,看了我一眼。目会神与之间,竟似乎有无穷的话要对我说,又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穿镜而出了。
我的心大跳。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出去。慢慢,慢慢把手指点在镜子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穿过了我的全身。这让感觉让我过了好长时间,也想不起自己身处何方。这世界上,也许再也没有什么,比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更可怕的事了罢。
“你出来吧。”我对镜子里的人说。
并没有什么人回答我的话。我细向四周望了望。
屋子里空空的,除了我自个儿,什么人也没有。
第二天,一觉醒了,昆明依旧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天气。银杏像挂了一树的黄金。蓝天纯粹而清澈,如同春天来时,地面如茵的新鲜草色。风一吹,一院子,一整天,都是凉凉的风声。
楼上安静的可怕,珍珠不在。
我脑子却并不安静,都还是王爷、夫人、先生、太子……思绪像雾霭一样,丝丝絮絮在脑子里飘荡着。我呆了一会儿,一颗心都跟要爆炸了似的。忍无可忍时,便野马一样,带了一身的能量,冲了下去。楼下,春华、秋实、朝夕三个丫头正在闲闲打着瞌睡,许大娘子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绣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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