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就见谌越之端着个大砂锅出来，里面盛满了萝卜粥，气呼呼地扫了粟雪一眼，坐下吃饭。粥喝得“吸溜吸溜”响，啃馒头啃得牙齿碰到一起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等到两人都吃完了，粟雪站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那个砂锅昨晚没来及洗。”

        “……”谌越之看着小徒弟的背影，额上眼角青筋直跳，他现在只想对天长啸一声大吼“老子想杀人”五个字。

        生气归生气，授艺归授艺，不是一码事，某人这倒是分得很清楚。粟雪从厨房走出来，谌越之气哼哼地扔了一本书给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里面放满各种草药的簸箕，留下一句：“今日把前三章背下来，这簸箕里的草药认完！什么时候做到什么时候老子给你医治东屋臭小子的药方。”然后飘飘然地出门去了。

        粟雪就坐在屋子里，认真专注地看医术，认草药。

        日复一日。

        麦冬，呈纺锤形，两端略尖，表面黄白色或淡黄色，有细纵纹。质柔韧，断面黄白色，半透明，中柱细小。气微香，味甘、微苦。夏季采挖，洗净，反复暴晒、堆置，至七八成干，除去须根，干燥。用于肺燥干咳，虚痨咳嗽，心烦失眠，内热消渴，肠燥便秘，养阴生津，润肺止咳，肺胃阴虚之津少口渴、心阴不足之心悸易惊及热病后期热伤津液等症。脾胃虚寒泄泻，胃有痰饮湿浊及暴感风寒咳嗽者均忌服。置阴凉干燥处，防潮。

        灯笼果，宿萼略呈灯笼状，多压扁，表面橙红色或橙黄色，有五条明显的纵棱，棱间有网状的细脉纹。顶端渐尖，基部略平截，中心凹陷有果梗。体轻，质柔韧，中空，或内有棕红色或橙红色果实。果实球形，多压扁，果皮皱缩，内含种子多数。宿萼味苦，果实味甘、微酸，性寒，归肺经。清热解毒，利咽，化痰，利尿。用于咽痛音哑、肺热咳嗽、小便不利；外治天疱疮，湿疹。

        蜀葵、龙葵、紫苏、车前、半夏、凤仙、三七……

        这日，粟雪又坐在院子里一板一眼地专心背药性，认草药。现在谌越之给她的草药已经不是用簸箕装，而是一箩筐一箩筐的。给的时间还是一样，要学的东西却日日剧增。她不发问也不抱怨，给多少她就接收多少，却也没见她哪天做不到谌越之交代的任务，甚至每天都能提前做完，还有空去做些别的。

        粟雪进步神速，把谌越之看得喜滋滋的，心里为这个徒弟得意非常。他每天都是早早吃过饭，布置交给粟雪的作业，再飘飘然出门去，晚饭时或空手而归或带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这天他却没有出门，窝在院子里搭建的一个小草棚里，坐在一个炼丹炉前，忙忙碌碌。

        粟雪在闲暇时把院子里的杂草全都清除掉后，这小院看起来就也宽敞了些，即使在紧挨着厨房的墙边搭了个小小草棚，院子也并不显拥挤。

        这时两个人各忙各的，都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金黄的阳光洒落在院子里，暖融融的让人心神舒爽。

        很突兀的，西边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响。

        粟雪闻声立即站起来往屋里走去。她的伤，在谌越之有意无意的调养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胸前那一剑的伤口都结痂了，一点也不影响行动。

        东屋和西屋里的两个伤者。东屋那个，在粟雪沉默的坚持下，谌越之气哼哼地给瞧过之后，开了一次药方，只用了两天就提醒粟雪说那方子不能用了，要换，但他却不开方子了，还不许粟雪出去找大夫——他要粟雪自己来。照他的话说，治死了少个麻烦也好，死不了就刚好给徒弟试手。粟雪想了又想，还是没办法就那样把一条生命置之不理。只能给那一直昏迷不醒的人全身伤口都上药包扎，再自己拼命翻书，小心谨慎地试着开方子下药，煎熬。这么好几天过去，虽然一直没醒，但她每天把脉，却也知道他的身体在慢慢复原了。

        按说巴特尔只是失血过多，不会昏迷这么久。可谌越之却说睡着养伤最好，给他喝的药里每天都加了宁神微带麻醉的药物，让他一直睡着没有醒来。

        西边那屋里除了巴特尔没别人，怎么会忽然有声音？

        谌越之看着粟雪一闪身进了屋子里去，翻了个白眼，不甘不愿地起身，也朝屋里走去。推开门进去就看到粟雪沉默地坐在床边，床上那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医治的臭小子一脸虚弱的样子，也靠在床边坐了起来。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他不耐烦地冲过去，“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就该干嘛干嘛去！坐在这里干什么？”他说着扭脸冲粟雪发火，“想偷懒？今天那三筐子草如果没认完，或是老子交给你的那本书没有看完，哼哼……”

        巴特尔抬起头，最初粟雪在乌木山的山洞里看到的那张圆乎乎、青涩非常的脸已经完全消失了，一点影子都没有留下，只剩一个麻木死沉的少年模样。他的眼珠乌黑乌黑的，却没有一丝神采，只是无边无际的冷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他像是看着坐在他面前的粟雪，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空茫茫地喃喃道：“死了……都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粟雪依旧沉默，只是她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颤。

        “报仇……”巴特尔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喘气，胸口上下起伏，越喘越急，眼眶慢慢变红，眼睛也变得赤红。他瞪大了眼睛，愤恨地大吼：“我要变强！我要为我们拉图部落所有人报仇！”他吼完猛地起身赤着脚跳到地上，“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就朝粟雪嘭嘭磕头，一面磕一面说：“求你教我杀人的武功！求你求你求你……”

        粟雪避开身，一把拉住巴特尔的胳膊，用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磕头磕的十分用力，只是几下额头上已经有一块乌青还磕破了皮。粟雪皱着眉沉声说道：“我早就答应过要教你了。我的身手在这里不算好，但只要你愿意学，我一定倾囊相授。你们部落的人救过我，他们的仇也应该算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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