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林中走了好半天,突然听到前面水响。眼前一条不宽的溪流,月光下,乌泉溅浪,如鸣佩环。对面不远,树木掩隐之中,隐约有所破庙。
杨振在小溪边仔细查看,果然发现有人下水的痕迹。三人相视一眼,淌过小溪,朝破庙而去。疑心梅盈雪就藏在里面,忌惮她暗器厉害,又是敌暗我明,不敢大意。三人分作三路,慢慢靠近。
那庙甚小,破败不堪,似是早已荒废了。走到近前,闻听里面有木柴燃烧的噼叭声,庙里显是有人。两扇庙门虚掩,虽是破烂,却还完整。
宋雪鱼打个手势,叫李健、杨振一左一右守在庙门两旁,自己拔刀在手,在门上轻轻一推。那门吱呀一声开了。
庙中火光熊熊,一人坐在火前正对着庙门,听到门响,猛一抬头,却是个孩子。稚气未脱,一脸惊愕,精赤着上身,身上满是伤痕。
宋雪鱼探头扫视了一圈,那庙甚小,不过两丈余见方,正中一个神龛,里面坐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塑像,帝王装束,却不知是什么神邸。两旁挂着红缎,前面摆着一张供桌,却已经缺了一条腿,歪倒在地上。此外庙中空空荡荡再无别物,庙顶破了个大洞,月光透过庙顶冷冷的照在地上。
宋雪鱼慢慢走了进去,那孩子满脸惊愕的看着他,身后李健、杨振站在门口,却不肯跟进来。
宋雪鱼知道他两人心中所想,暗自冷笑。一步步走近神龛,见那塑像断了一只手,露着里面的泥胎,问道:“这里供的是什么神仙?”
那孩子摇了摇头,宋雪鱼问:“你可见有什么人来过么?”那孩子又摇了摇头。
宋雪鱼转过身来又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孩子勉强答道:“我,我,我身上湿了,在这里烤火。”
宋雪鱼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真没见到个受了伤的女人?”“人”字出口,忽然身形一晃倒跃而起,空中转身,一刀劈下。喀嚓一声大响,那神像已经被他劈成两半,轰然倒地,后面却是什么也没有。
那破庙地上满是灰尘,宋雪鱼一进来便已看出,除了那赤脚的小孩,还有另一人的足迹,虽然有遮掩的痕迹,又怎瞒得过他这样的行家。这破庙甚小,只神龛后勉强能够藏人,他进来问那孩子几句,不过是叫梅盈雪放松警惕。
只是他一刀劈出,本以为梅盈雪就躲在后面,谁知后面只是个神龛。神像一倒,露出后面的木板,被香火熏的漆黑,只有神像遮挡的地方还露着密密木纹。
宋雪鱼大失所望,回过头来,刚想说话。突然身后一声大响,还未及反应,后心一凉,一剑已透胸而过。
宋雪鱼回手一掌,打在身后那人身上。那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飞出之时,长剑一并带出。宋雪鱼胸口鲜血狂涌,他慢慢转身,只见被自己打飞之人正是梅盈雪,神龛之上却已破了一个大洞。
原来梅盈雪毕竟是躲在后面。只是却不是神像之后,她把神龛向前挪了半尺,自己藏在神龛木板之后。
宋雪鱼惨然一笑,似是笑自己愚蠢,扑通一声栽倒,再也不会动了。
这一下奇变陡生,李健、杨振两人都是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宋雪鱼已经身死,梅盈雪被一掌打飞,撞在墙上,又重重落在地上,也是一动不动了。
宋雪鱼武功非同小可,濒死一掌,两人竟是同归于尽。
李健咋了咋舌,过了半晌,始终不见两人动弹。慢慢走上前去,伸足在宋雪鱼屁股上踢了一脚,宋雪鱼身体跟着晃了晃,果然是已经死的透了,李健嘿嘿笑道:“哎呀哎呀,宋大侠我踢你屁股啦,怎么还不起来给小人一刀。”
宋雪鱼一路对他颐指气使,他始终怀恨在心,见宋雪鱼死了他真是说不出的开心,俯身拿了宋雪鱼的冷月刀,看了一眼,突然道:“着!”把刀扔了出去,那刀转了个圈正扎在梅盈雪的大腿上,梅盈雪仍是动也不动。
李健这才施施然走了过去,叹了口气道:“好个标志的小娘们,可惜叫这小子一掌打死了。”俯下身来,摸索,道:“看不出这小娘们还真是有点意思,舒服舒服。”
这时杨振才走了过去,道:“别摸了,你个色鬼,赶快看看有那东西没有!”此人极是阴险,唯恐梅盈雪是诈死,见李健飞刀刺她也不放心,此时见李健在她身上肆意胡来,才相信梅盈雪是真的死了,过来叫李健找东西出来。
他站在李健身后,看着李健在梅盈雪怀中摸索。突然李健向后一倒,眼前银光暴起,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暗器,跟着就见梅盈雪一跃而起,刀光一闪,一刀已透胸而过。
梅盈雪毕竟还是诈死,她中了宋雪鱼一掌,着实受伤不轻,知道再难对付李、杨二人,于是就势躺倒装死。只盼两人过来查看,能够一击得手。
李健掷刀,甚至羞辱于她,都忍了下来,等的便是此时。待杨振也俯身来看,当下双手齐扬,把身上的柳叶镖都打了出去。
那李健首当其冲,一张脸立被打的稀烂,更多柳叶镖打的却是杨振。
那杨振隔着一人,视线被挡,哪里躲的开,立刻身中暗器无数,跟着被梅盈雪一刀透胸而过。
李健此时还未身死,一双眼睛却已经被打瞎了,脸上直没一块好肉,躺在地上手足乱蹬,不住后退。
梅盈雪脸如寒冰,慢慢过去,唰唰两刀,已将李健两条胳臂砍了下来。
李健大声惨呼,梅盈雪又是两刀,将他两条大腿也砍断了。
那李健再叫不出声来,一时却还不断气,没了四肢的躯体不断在地上扭动。
梅盈雪再不看他一眼,回头走了两步,突然一交跌倒。
片刻之间,宋雪鱼三人接连死于非命,烤火那孩子吓的脸都白了,见梅盈雪摔倒,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伸手要扶。
梅盈雪摇了摇头,那孩子见她满身是血,也不敢碰她,返身去把两个破蒲团拿了过来,给梅盈雪垫在头下。
梅盈雪微笑道:“好孩子,你不怕坏人,不告诉他们我的所在,很好,很好。”
她使计甩脱了宋雪鱼等人,在树林里走不出多远,却越走越是无力。先前肩膀上中的一刀伤的着实不轻,流了不少的血,她渐渐有些头晕眼花。知道自己失血过多,而宋雪鱼等人定会寻来。
坚持又行,好不容易走到溪边,看到破庙,当即进来。那孩子在庙里烤火,她也无暇与那孩子说话,把神龛移了出来,自己藏在后面。
刚刚布置完,清扫了一下痕迹,已经听到外面有人声音,当下藏了进去。对那孩子摇手示意,叫他莫要泄露自己行踪。这孩子是否能忍住不说,那是一点把握没有,但她也始终不能狠心杀了。只盼老天保佑,宋雪鱼几人不会为难这孩子。
那孩子甚是老实憨厚,见她温言道谢,人又是高贵淑丽,一张脸涨的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见梅盈雪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接连杀了三个坏男人,小小心中对她是佩服之极。想了一想,出去拿破碗舀了碗水来,梅盈雪喝了两口,精神一振,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在此?”
那孩子脸又是一红,支吾道:“我……我……我叫小狗儿。”
他声音甚小,梅盈雪一时也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那孩子脸更红声音更小,道:“我姓萧,我爹就叫我狗儿。”
梅盈雪这才知道原来他说的是萧狗儿,想这是小名,不知道大名是什么,看他模样似乎是个流浪儿,彼间无家可归的孩子比比皆是。
一些孩子自小就死了爹娘,不知道自己大名那也是常有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一身是伤,看他上身的伤痕,好像是被人用鞭子狠狠抽打过,不知道他招惹了什么人,竟被打的如此之惨。心下怜惜,也不再问他名字,问道:“你没家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孩子道:“我没家,我爹娘早就给强盗杀啦,我跟人逃荒到这里,这些年一直在前面那县城里要饭吃。三个月前,一个好心的老叔叔问我,愿不愿当兵,当兵有饭吃,我就去了。谁知道昨天打仗,我吓坏了,不敢跟着他们杀人,被李队长骂了一顿,回到城里,我怕的厉害,就不想当兵了,被李队长抓到,吊起来用鞭子狠狠抽我,后来来了一个好心的大官,不叫他打我了,他们把我吊着,也不放我下来,后来我自己挣脱了绳子,就跑到这里来了。”
这孩子正是日前在县城中被人鞭打的士卒。
宋朝军队之中,借机中饱私囊,乃是家常便饭。前任指挥使吃空饷,少招了几十名兵丁,却不上报,这些名额的军费就都落入了他的口袋。待到自己调任,怕新来的指挥使察觉,便临时拉了些人来凑数。
里县人丁稀少,壮年男子更少,这孩子确是只有十二岁,因为骨架生的高大,也被人骗进兵营当兵。
梅盈雪心中一惊,这孩子说的是里县么?问道:“你是从县城里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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