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远心中暗叫糟糕!
正打算趁着还没被抓个现行,悄悄离开。
空寂的四周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看来我弟弟还真是带回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啊……”
伴随着慵懒温润的声音,身后的月洞门处缓缓走出一位身长玉立的男子。
来人眉眼含笑,玉冠束发,身着金黄衣袍,腰间悬着一支短笛,冰天雪地里竟手持一柄凤尾竹制成的折扇。
气度不凡,雍容华贵,是位外表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诸葛上景眯眼看去,心中对此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司马少谦身为众多皇子中最小的一个,能称呼他为弟弟的便是他的四位哥哥。
而有资格穿帝王黄袍的便只有一人。
顾七远却在听到声音时立刻认出了来人。
心中震惊不已,“是太子!”
司马玉权的视线如有实质般在诸葛上景身上来回梭巡,眼里不时流露出惊艳之色,随即饶有兴味地朝诸葛上景走去。
诸葛上景看着不断靠近的人,不得不说,司马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拥有让人不安的压迫感。
诸葛上景毫不闪避地对上司马玉权的眼睛,语气波澜不惊,道:“太子殿下这几日一直躲在暗处跟着在下,不知意欲为何?”
司马玉权闻言停下脚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展扇一笑,“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啊?”
“我还以为我藏的天衣无缝呢。”
诸葛上景瞧着眼前的人,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同司马少谦如出一辙,由衷感叹一句,不愧是亲兄弟。
“殿下难道不是盼着被我发现吗?这般耀眼夺目的打扮,温某人想装作没看见都难吧。”
司马玉权音色如山泉溪水,说话时语气稍缓,慢条斯理,便让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处变不惊,你可不像寻常的男宠啊。”
诸葛上景道:“殿下过誉。”
司马玉权道:“本太子金口玉言,绝不作虚,不但没有过誉,反倒是夸的收敛了。”
“堂堂蜀国谋略无双的诸葛将军,岂是我等养尊处优的闲人能评论一二的。”
最后这一句,司马玉权故意压低了声音,只让诸葛上景一人听见。
诸葛上景闻言,猝然睁大眼睛,对上了司马玉权温和似水的双眼。
司马玉权欣赏着诸葛上景惊讶的表情,温声道:“别这么惊讶,传闻诸葛上景长相凶神恶煞,神惧鬼怕。如今看来,传闻不实啊,这般难得的相貌,难怪我弟弟被你迷得在朝堂上不惜扮作沉溺美色的蠢货。”
诸葛上景神情戒备地看着眼前外表人畜无害,实则笑里藏刀的司马玉权。
“你认得我?”
对于有人能从他的脸认出他就是诸葛上景这件事,诸葛上景还是很意外的。
毕竟,诸葛上景曾凭一己之力夺回了蜀国南方的数座城池,将死灰般的蜀国重新点燃。
为了让自己活得久一点,诸葛上景鲜少露面,而在战场上奋力带兵厮杀的“诸葛上景”,则是他的替身。
所有对他样貌的描述皆来源于那位替身的长相。
是以,几乎没人知道,战场上的“诸葛上景”并非真正的诸葛上景。
也就更不会有人知道,诸葛上景真实的样貌。
司马玉权道:“别人或许不知,但我作为诸葛将军的仰慕者,自是千方百计地知悉了一切。”
末了还补上一句,狎昵之语,“诸葛将军比画像上要好看得多。”
诸葛上景心头微悚,蓦地发觉,司马玉权温和无害的长相倒方便了他掩藏内心极深的城府。
面对这种人,稍有不慎就会深陷泥潭,难以抽身。
但司马玉权既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却让他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那么他对司马玉权而言,或许还有活着的价值。
诸葛上景道:“太子殿下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吗?”
司马玉权看向诸葛上景的眼神忽然炙热起来,隐隐还有些兴奋。
“我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省时省力。”
“既然诸葛将军如此直白,我也不好拐弯抹角。”
片刻停顿后,沉声道:“我要你离开这里,回到蜀国,继续守住你蜀国的疆土。”
诸葛上景蓦地抬头看他,不免惊叹于司马玉权在寥寥数语的交谈间,竟几次三番给他带来了震惊。
诸葛上景脱口而出,“为何?”
司马玉权浅浅一笑。
“你可知,如今我虽为太子,但在我之上仍有一人,他若不退位,我终究还是太子。”
诸葛上景道:“你想取而代之?”
司马玉权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我若不取而代之,那么很快就会有人将我取而代之。”
司马玉权的一句话就让诸葛上景完全明白了他的处境。
他身为太子,却要等待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坐上的皇位,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是没有风险的。
魏国的太子并不是非他不可,只要魏国皇帝想,他随时可能“让位”,他口中的“别人”就是“风险”。
而这个“别人”,诸葛上景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司马少谦。
贵为皇子,又能力出众,加之如今在外征战,手握重权。
看似只有寥寥十万人马,但名号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真心拜服他的人不在少数,假以时日,只要有心觊觎皇权,必将掀起惊涛骇浪。
这样的人,若是诸葛上景绝不会放他上战场,让他得兵权,扬名立万。
但想来,许是司马少谦先去做的“蠢事”,让皇帝非常失望,同时也让朝中众人觉得他已经是权利之争的“弃子”了。
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其中也包括司马玉权,都认为他上战场不过是送人头。
却不料重新归来的司马少谦,今非昔比,再次得到了皇帝的器重。
诸葛上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揣测,“是司马少谦?”
司马玉权道:“这便猜到了?”语气轻快,似乎很满意诸葛上景能这么快分析出来。
“不难。”
司马玉权叹了口气,状似郁闷至极的样子,“我弟弟越来越厉害了,在外建功立业,衬得我这个哥哥很是无能。”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会身死他乡,没想到他竟然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出乎所有人意料。”
“父皇器重他,朝中百官各种攀附,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我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时,他竟然‘日日寻欢作乐,沉溺酒色’,父皇一气之下免了他的官职,又让众人吃惊不已。”
“没了官职,成了‘废人’,人人都觉得他这辈子算是跟权利无缘时,他却提出了要身赴战场,没人对他抱有期望,父皇也不例外,不然也不会只让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
“但他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籍籍无名地去,却赫赫有名归来,皇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司马将军的威名。”
“他总能给人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我都要开始喜欢他了,何况是父皇。”
“他最不起眼,却又最争气,一棵顽强的野草,试问谁不喜欢?”
诸葛上景眉尖轻挑,如此说来,司马少谦还是个人见人爱的主,难怪他能自信地说出,“你也会爱上我的”,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诸葛上景如此听来,却也奇怪,就算司马少谦如此得皇帝喜爱,但司马玉权当太子这么多年,定然积累了不少拥护自己的势力。
皇帝想要让司马少谦做太子,也得对太子党的势力有几分忌惮,何以让司马玉权生出对太子之位朝不保夕之感?
司马玉权却好似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道:“你或许想问我身为太子这么多年,怎会像楼阁瓦片,一推即落?”
诸葛上景道:“所以为何,司马少谦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担心你会被他替代。”
司马玉权笑了,笑容讽刺,却不是在笑诸葛上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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