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公寓，我妈的电话进来了。

        “星星，你出差回来了？”

        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和蔼得异乎寻常。

        我拎着电话的手却不自觉地抖了抖，这两个礼拜腥风血雨，我把我妈还一个人住老房子里忍受吃灰的生活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世上不孝子孙又添了我一个。

        “妈～”我的声音吞吞吐吐，“对不起啊……家门口的路修得怎么样了？灰还大不大？”

        妈妈说：“哦。刚想跟你说，门口的工程被政府喊停了。凿开的路最近又重新填平了。工程队都撤场了。”

        “啊？你说什么？”我大为惊讶。

        我还头一次听到开工的工程又被喊停的。

        母亲又絮絮叨叨地说：“星星啊，你说奇不奇吧？因为对面的工程停工，我们这片的房价又回升了一点点。那些街坊邻居都说是王爷叔的侄子的功劳，大概这片土地的审批上是有点问题，开发商属于违规进场。”

        王爷叔的侄子？

        打死我也不信。

        “妈～那您在那边住着还方便吗？我最近刚调了新的岗位，可能没什么时间来看您，不过作息时间比之前正常了。不用再上晚班了。”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因为周照对我工作上的重新安排，我和母亲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因为之前那个助理的工作，在我母亲看来就是“跑腿的”，但又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没错，确实就是跑腿的和打杂的。

        “是吗？”母亲的音量也不知不觉提高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文秘。”我说，“办公室文秘。”

        母亲思忖了片刻，像是理解了：“挺好。不过，你要是遇到你们周董也帮我跟他道个歉，之前是我误会他了。”

        我又惊讶了：“周董也来找过你？”

        “就是你出差的第二天，他和孟娇一起来的，他说虽然跟我只有一面之缘，但作为公司的总经理，给员工的家属带来这样的困扰，实在是不好意思。”从母亲的声音里，我多少听出了她的过意不去，只因她强势惯了，轻易也不会说道歉话。

        “星星，你怎么把我和你吵架的事也跟周董说了？”

        说到这里，她嗔怪地埋怨了一句。

        “……就是周董问起来，你最近买菜还方不方便，要不要让孟娇再送点菜过来，我就说漏嘴了。”我胡诌了一句。

        “哦～”母亲没怀疑，喃喃道，“他没坐多久，放下水果就走了。他就是解释一下，和你没有什么超越上下级的关系，让我别多想。”

        我听完，整个人心口一紧。

        “妈，都怪我。”我只能往自己身上揽，确实错在于我，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要在母亲面前隐瞒和沈阔的地下情，我妈也不会误会周董。

        母亲叹了口气，说：“是我太冲动了，也太敏感了。差一点害你丢了工作，要不是你的老板这样通情达理，还为了这么点事亲自上门跑一趟，我都不知道你找了这么一家良心公司。”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母亲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周照确实为我做了许多事，就算他利用我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也只能说明，在商场上，人可被利用的价值等效于一个人的价值。

        不然，你还想怎样？不是靠提供实实在在的利益价值，难道靠提供情绪价值吗？

        我想到这两天对周照的种种毒舌行径。

        他好像非但没讨厌我，还被“怼”得挺高兴的。

        一个走神，母亲又说道：“哦。还有，周董让我搬去你的公寓住，我想了想还是不过来了。老板对员工那么好，我作为你的家属也该拎得清一点，不然真的拿别人的好意当福气了。但说来也邪门了，怎么隔了一天，工地就被举报停工了呢？”

        我答不上来，心中隐隐觉得这个事应该和周照有关。

        他前一天才走访了我家，工地就立即停了工。

        若不是他想办法运作，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挂了电话，怀着感恩的心，我端正坐在沙发上，拿出了周照吩咐我学习的项目材料。

        刚把文件抽出袋子，露出文件的抬头，我就立即傻了眼。

        《xx数码技术公司的投资分析报告》。

        我的天，周照要收购艾小鱼所在的视频App？

        我拿着这份资料，手都开始抖起来。这是多么夸张的商业机密，要知道沈阔的影视公司和视频网站也有合作，这就是说，我要是拿着这份材料去找沈阔，那周照岂不是遭遇“背刺”？

        他就对我这么放心？

        我的心里直打鼓，该不会是试探吧？想看我会不会拿去给沈阔通风报信？又或者是想从我这里套沈氏影业的机密？

        如果是周照的话，我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他也不是第一次玩“欲擒故纵”这一招了……

        一通胡思乱想后，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我不由自嘲的笑了笑，在周照面前，还是别多想，一切手段，日后都会成为他拿我开涮的笑料，比如他一直揪着我不放的某次“色诱”……

        我看了下去，逐渐明白他收购的AR眼镜公司相当于是运用于影视平台的数码终端产品，也就是说，要让AR虚拟成像更加逼真立体，就必须搭载一款支持AR设备的视频App，这样AR眼镜就不只是一个家庭影院的效果了，要实现逼真的立体成像，就需要软件和硬件设备的双重迭代。

        这个布局非常大，也很有前瞻性。有可能会激励出一批3d动画和游戏制作者，将制作出的影片投放至指定的视频网站，试想再收购一个3d游戏网站的话，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这款AR眼镜就是宅神的乐园了。

        我又继续往下想，再往娱乐和游戏场景中植入一些软广的话，那就太棒了，广告收入贴补视频App。如果再整合一个外卖平台，将外卖中出现的餐厅直接搬进游戏场景，那里面的小人走到哪里，只要点击一下，就可以下单外卖，直接送到家里。

        还有……再创建一个支付系统，后台扣费，每一笔流水只需要千分之五的抽水，整个数码科技公司就可以赚到盆满钵满。

        可惜以上统统是我的脑洞，此刻面对好几页的数码科技公司的财务报表，我头都快裂开了。

        我看了汇总数据，得出了大概的结论：用户数量连年增加，留存率良好，但公司业务却连年亏损，创办七年来，尚未取得盈利，至今为止仍是投资大于产出，连收支平衡都没有做到。

        一句话，公司要买下它，又是短期不能盈利，必须持续砸钱的项目。可L公司不是刚收购了沈氏商业地产吗？又要深入视频和数码领域，会不会步子迈得太大了点？

        虽然我知道家族百年基金根本不差钱，可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翻着这宛如天书般的厚厚资料，我渐渐犯困，把资料往脸上一盖，倒在沙发里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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