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曼低了低头，被咬过的嘴唇微微泛红。

        她想张口解释自己跟郭志胜不是对象，但路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暧昧，就算她解释了，估计也没人信。

        所幸这里路过的都是陌生人，误会就误会，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只是……

        何曼曼的视线往林书朵和李淑凤那边扫了扫，发现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她和郭志胜，心里顿时放心不少。

        郭志胜转身去买酸梅汁，走之前还抬手轻轻扶了扶何曼曼的肩膀，动作亲昵自然地如同热恋中的情侣。

        何曼曼心里闪过一阵嫌弃，她赶紧后退一步，拉开跟郭志胜之间的距离，但郭志胜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朝她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郭志胜离开后，何曼曼进了供销社。

        供销社的营业员见有人进来，懒散地抬了抬眼皮，丝毫没有起身招呼的意思。

        何曼曼这次来供销社主要是想买一瓶雪花膏，但当她看到供销社里挂着的一款新布料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款布料是黄色波点的，她没下乡之前，在服装杂志上看过这种布料做的一款连衣裙，收腰的设计和泡泡袖看起来特别优雅漂亮。

        何曼曼当时羡慕极了，可惜这种新款的布料很贵，家里没有钱，也没有多余的布票来买这种奢侈的布料给她做裙子。

        何曼曼不知不觉就把手放在了布料上，两指之间拿起布料的一角轻轻摩挲，感受着布料的光滑质地。

        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传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看就看，能不能别乱摸？这种浅色的布料最容易留下痕迹，你弄脏了，我们还怎么卖？”

        何曼曼抬头看去，一个身材发福的营业员正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我、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没有弄脏，”何曼曼赶紧放下布料解释。

        现在的供销社营业员都是国有岗位，很多还是有后台的关系户，所以一个个脾气都很大，何曼曼不敢得罪。

        “轻轻碰一下也不行！”营业员今天像是吃错了药，根本不理会何曼曼的解释，“万一碰脏了怎么办？你都离得这么近了，还看不清吗？”

        何曼曼被营业员当众教训，脸色窘得红一阵白一阵，她抿了抿唇，蹙着眉头看向营业员，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楚楚可怜。

        营业员：“……”

        王光明趁着上班时间磨洋工，跑到供销社闲逛，没想到遇上营业员教训顾客。

        本来这种事见怪不怪，王光明连热闹都懒得看，但他扫了一眼何曼曼的脸后，马上改变了主意。

        王光明把这辈子的心思都花在了女人身上，只要是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他都能做到过目不忘。

        所以今天见到何曼曼，自然还记得她就是那次在红旗大队卫生所遇到的小美人。

        王光明的眯缝眼里闪出精光，送到眼前的搭讪机会，他没有放过的道理。

        他拉了拉衬衫的衣角，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向营业员走了过去，“营业员同志，我看着这位女同志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布料确实没有弄脏，你也已经提醒过了，要不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

        何曼曼没想到会有人给她解围，难道是想英雄救美？她抬头向说话的人看去，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但视线刚刚扫到王光明，眉头便控制不住地皱了皱。

        这人长得也太像个成精的耗子了吧。

        何曼曼心里顿时十分失望。

        王光明不知道自己的长相被何曼曼嫌弃了，他对营业员说完话，又迫不及待地看向何曼曼，还特意加深了脸上的笑容，但何曼曼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看他。

        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王光明顿时有些尴尬，只能又看向营业员。

        营业员跟王光明是老熟人，知道王光明好色，所以见到王光明突然站出来帮人说情，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脸上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说道：“王副主任，真不是我刁难这位女同志，实在是上头管得严，万一被发现这布料脏了，那可是实打实扣我的工资。但既然您都这样说了，我肯定不能不给您面子，今天这件事就算了吧。”

        营业员的话还没说完，何曼曼就惊讶地抬起头，那句“王副主任”她听得清清楚楚，她又看了看王光明，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居然还是个干部。

        营业员跟王光明说完话，又看向何曼曼，脸上的表情和善不少，“同志，也麻烦你理解我们的难处，下次你可以凑近了看看，只要不上手摸，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营业员的态度前后变化太大，何曼曼知道这是卖面子给王光明，于是配合地回道：“没关系，我能理解，是我不好，差点让你为难。”

        帮着王光明演完戏，营业员识趣地到旁边去了，走之前还看了看王光明，眼神里全是邀功的意思。

        突然有人给自己解围，还是个干部，何曼曼的心思活络起来。

        她当时跟家里赌气，脑子一热下了乡，半年过去，每天睁眼就要面对又脏又累的农活，还吃不好穿不好，她早就后悔了，一天都不想在农村待下去。

        可下乡容易回城难，当时下乡的政策说让知识青年下乡锻炼，但锻练多久却没说，她只知道最早下乡来的知青都已经在当地结婚生子，当起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何曼曼不想当农民，所以她得给自己挣出路，虽然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可只要有机会，她都愿意试一试。

        “同志，”何曼曼抬起头看着王光明，语调温柔甜美，“刚刚谢谢你帮我解围。”

        说话时，何曼曼整个人都低眉顺眼，光洁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怯，水润的眼中波光流转，还残留着几分委屈，真是我见犹怜。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王光明看得腿都有些酥了。

        他赶紧出声安慰，“同志，你太客气了，刚刚受委屈的人是你，我不过是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些营业员啊就是这样，脾气大得很，一点为人民服务的样子都没有，咱们是有文化的人，不要跟这些人计较。”

        何曼曼蹙着眉笑了笑，神情中带有一丝哀愁，“同志，谢谢你安慰我，我只是一个下乡的知青，背井离乡，无依无靠，不被别人找麻烦就满足了，哪敢跟别人计较……”

        何曼曼故意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弱势的位置上。

        凭着一直以来哄男人的经验，她判断王光明这种其貌不扬的男人，肯定没跟多少女人接触过，所以自己的这张脸再加上孤苦无依的境遇，很容易引起对方的保护欲。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王光明根本不是她以前哄过的郭志胜、朱小强之流。

        这人不是猎物，而是最卑鄙下流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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