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根看着猗卢气急败坏的样子,挥了挥手,命人把猗卢的几个妃子拉到了城墙上来,当众就给猗卢表演了一番雨露均沾。
“大王请放心,臣一定会像照顾自己的女人一样,照顾好大王的女人,绝对不会让她们受一点委屈。”
“普根,你怎么敢?”
“大王,你这是哪里话,当年不是你讲的,拓跋三部合为一部,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身兼三重孝心的侄儿,正是按照大王的旨意,坚决不能便宜了外人。”
“你,你……”
“大王,谢就不必了,咱们都是实在自家人。当年我父王把部族妃子托付给你的时候,你不也是这样吗?侄儿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大王怎么还要恼了哪?”
“我,我……”
“侄儿劝大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盛乐城本就是你建来防备六修的,它有多坚固,大王难道不知道吗?这平城离盛乐也不过几百里,大王若是等六修带军杀将回来,到时候侄儿可就要里应外合、替天行道,诛杀暴君了。”
“你敢?你就不怕将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大王,你又说笑了,你们这一家没脸没皮的都不怕见祖宗,侄儿这种正人君子,有什么好怕的哪?”
“你竟然敢如此嘲笑孤?”
“大王,天哪,也不早了,您要是实在想被六修淹死在河里,您就在盛乐城外待着,侄儿哪,还要回后宫体察民情,就不陪了。”
“混蛋,你不许去,你回来。”
“怎么?大王是非要侄儿当着大王的面,表演出来吗?这多不好意思啊,怎么说,咱们现在也是知道些礼义廉耻的文化人了。”
“混蛋,待孤杀……”
“哎呀,今年草原上刮了一季大风,这野牛都吹上天了,大王,您还是先考虑怎么面对六修的怒火吧?他可没有侄儿这么好说话,只是要你的后宫佳丽。”
“混蛋,你给我回来,孤命令你……”
“哎,老头,别喊了,再喊拿尿滋你啊。”
普根的随从解开裤子就往城外尿去。
倒霉的猗卢被风吹着尝了半嘴,还没有再骂,就见已经有人往城墙上推粪桶,猗卢也不吃眼前亏,急忙驳马离开城墙之下。
“父王,这可怎么办?谁能想到这个普根竟然出尔反尔,不讲信用,亏我还拿他当亲儿子。”比延在身后问道。
猗卢眼睛一斜,如果目光能杀人,比延已经死了无数次,他不知道英雄辈出的拓跋家,怎么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比驴还蠢的家伙。
不用问,普根的通关文书都是这头蠢驴给发放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要不是这家伙够蠢,一丁点危险都没有,自己又怎么能放心拿他来打压六修哪?
猗卢看看这个儿子,又想了想平城的六修,那真是悲从中来。
正当猗卢伤感的时候,这个蠢驴儿子又语出惊人了——
“父王,依儿臣之见,可调集雁门的铁弗部,铁弗部自来和平城的晋人不和,和六修也有诸多的不悦……”
比延的声音,逐渐在猗卢的注视之下越来越小,最后自觉的低下了头。
“蠢,不可怕,可怕的是,讳疾忌医。”
猗卢的牙都要咬碎了,终于得出一个傻子都能看出来的结论——这个儿子,一点也靠不住。
“父王,儿臣知错了。”
“哦?难得啊,那你说,你错哪了?”
猗卢被浇灭的心,又燃起了希望。
“铁弗部实力太弱,根本打不过六修那个奸贼,还是得和段家兄弟求救。”
“额~,”
猗卢望着比延,这么近,那么远,人和人的差距,跨越了生殖隔离。
“想法很好,以后别想了。”
“那还有平阳的刘聪,他不是向父王献贡了嘛?”
“额~”
猗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肯定这个儿子是没有私心的,不过美中不足、丑中富余的是,也没有心。
“把比延世子带下去,教一教他怎么喂马吧。”
猗卢看着盛乐城头悬着的月,那是三月的月,已经看到了春天,但还有些凉意。
这丝凉意也让猗卢在整日的吹捧之间清醒了过来,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召六修率军,来盛乐,共同讨伐普根。
并且给六修开出了大将军的头衔,而且也许了东西分治的事后红利。
但很快,猗卢继续做代王的美梦就破灭了,六修的回答很简单,把信使的头送了回来。
随着普根的部族渐渐的掌控了盛乐城,普根也不装了,数次派兵前来试探,没被发现的话,就烧掉猗卢一些粮草,被发现了就打上一阵。
更糟糕的情况还在持续发生,比延非要在他父亲猗卢面前秀一下他的战斗力,结果自然是带着的八百亲随全军覆没,就他一个人被普根贴了一个侮辱性极强的条子送了回来——
此子可是大王的接班人,侄子不敢要。
猗卢有心反攻,普根又将城门闩起来,在城头上表演起限制级节目来,一时之间搞得人心涣散,甚至有止不住的人丢下兵器逃向盛乐,只求普根别拿自己的家人取乐。
“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人员前前后后折损了十分之一后,猗卢终于下定了决心,宁可去平城,便宜了儿子,也不能留在盛乐,被普根恶心死。
盛乐和平城本就不远,猗卢又怕普根又起什么鬼点子,或者是比延大爷又有什么妙计,不得不加快了行军速度。
这速度一快,斥候的情报就来不及传达,猗卢结结实实就和六修的大军撞到了一起。
六修也不废话,打听好了比延所在的队伍,追着比延就是猛薅,把比延薅得比六修自己还秃,这还不罢休。
借着这股子劲儿,六修把比延的残兵败将,像赶羊一样赶进了猗卢的中军,再辅以精骑来回的冲杀,一时之间把本就行将崩溃的猗卢大军冲的溃不成军。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六修策马飞出,将猗卢的王旗砍倒,又让传令兵高呼代王已死,世子已立,元凶伏诛,降者不杀。
六修还特别叮嘱,别人都不打紧,比延的命一定要保住,他可是这战的首功。
猗卢见大势已去,六修新织的王旗已经飘扬在制高点,悄悄的褪去袍子,从马上溜下来,扒了一件士兵的衣服,自己穿上去后,又抹了几把血,倒在地上装起了尸体。
这事情猗卢极有经验,就算躺上个一天一夜,他都能一动不动。
猗卢放弃了抵抗装死,他的部队自然归还在‘奋战’的比延指挥。
在比延的努力下,本来还需要几个时辰,甚至是几天的围困战,一下子锐减到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比延身边再无一个可战之人。
“回来,都回来,父王虽然战死了,但孤还在,只要一息尚存,战斗不已。孤都不怕死,你们为何惜命?”
“啧啧,”六修拍手来到比延面前,“我刚才是不是讲,不许伤到我的功臣?他脸上这一道伤口,是哪个不长眼的?”
姬澹也憋着笑意,承认错误,
“大王,是末将,末将刚才打红了眼,忘了大王的吩咐,死罪死罪。”
“好,既然你认罪了,就罚你下一顿饭,只能吃一只羊腿,还不许喝酒。怎么样?我的好兄弟,大哥这样处罚,你满意嘛?”
“哼哼,六修,你就是吹得再好听,史书上也会记上一笔——六修弑父杀弟,你可以杀了我,但不能侮辱我。”
“侮辱你?”六修摇了摇手指,“我还指望贤弟,给愚兄找到这一堆死人里的那个活人哪。”
“你要我去翻这些人的尸体?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咱们可是亲兄弟”
“这怎么能叫恶毒哪?这堆尸体里可是还有父王的遗体,你作为父王生前最器重的儿子,难道不该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嘛?”
“真的?你怎么知道父王没有逃走?”
“很简单啊?因为我把新平城的兵马也调了过来,所以才迟了两天,当然可以保证没有人活着离开这里了。”
“好,如果我找到父王的遗体了,你要保证放我们离开。”
“可以。”
“我信不过你,你对天发誓,如果有违誓言,你将一生被困大漠,终生无法回归代国。”
“可以。我拓跋六修发誓……”
六修发完了誓言,看着比延一个个的翻找尸体。
“大王,你真的要放他走?”姬澹问道。
“你不记得了?孤出发前,是改了名字的,父不父,子不子,孤已经把六修的名字还回来了,现在孤名——拓跋木骨闾。反正这个外号,他们也总喊,你说是吧,郁律贤弟。”
郁律自然不敢说实话,一提马转开了话题,
“臣去前面看看,臣担心比延耍什么花样。”
“哎,郁律贤弟多虑了,就他能耍什么花样?无非就是给装死的父王,做些急救,让父王前功尽弃。”
“什么?大王是说,先王还没有死?”
“哎,贤弟,注意说话的分寸,孤说得是假如,你可莫让孤担了弑父的罪名。”
不多时,还真就让眼尖的比延发现了在死人堆下的猗卢。
比延伸手探猗卢的鼻息,扭头就说,
“大哥,父王还活着,他还有救。”
郁律服了,果然是亲兄弟,六修真是把比延拿捏的死死的。
猗卢也服了,自己这个好大儿,别的本事是一点没有,不知道怎么的,学了一手闻味辨人的本领,部族的长老将领,他一闻就知道是谁,一闻就知道谁在什么地方暗藏了匕首利刃。
这下倒是好,他把这门绝技用到了他将死未死的老子身上,一下子就把猗卢的闭气功给打破了。
见装不下去了,猗卢索性也就不装了,直接站起身来,几步来在了六修的面前。
“罢了,你的手段比我高明,你答应过放我二人走的,你不会食言吧?”
“有嘛?”六修掏了掏耳朵。
“你刚才可是发了誓言的,难道你要做草原上第一个失信之人吗?”
“哎,这话怎么说哪?六修发得誓言,关我木骨闾什么事?”
“木骨闾?”
“怎么?父王这么健忘嘛?这个名字还是父王给取的哪,有事是六修,无事木骨闾。”
“看来你一早就做了打算,哪又何必假惺惺的到盛乐走上一趟哪?你就算领着平城、新平城自立,我又能耐你何?”
“哎,父王,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本来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世子,但父王不许啊,不但不许,还派兵来攻杀,儿子也是被逼无奈,只好忍痛反击,不慎将父亲误杀。”
“你连说辞都想好了,还说是被逼的?你可知道因为你,盛乐城,已经被普根占了。”
“哎,父王,一码归一码,你自己做的孽,可不要算在我的身上,如果不是你把大伯的后宫全占为己有,普根能有那么大的恨嘛?说不定还能和您一起来攻杀我哪。父王,儿臣还是要说一句,您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情因我而起,大不了我赔你一条性命。”
“哎,贤弟,你可是大哥的首功之臣,如果没有你的里应外合,大哥哪有这么快赢下来,你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不但可以走,要多少财宝,大哥都尽量满足。”
“大哥,我说得是用我的性命换父王的性命。”
“哎,贤弟,你又自轻自贱了,他配吗?你问他,他配吗?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才要捧你上位的吗?”
“难道不是吗?”
“哎,人傻有傻福。他早就看上了刘琨的女儿,要娶来做王妃的,找上你,只不过是拿你当个台阶,你还当真了。”
“不可能,父王和刘琨结拜为兄弟,他怎么可能自认女婿?”
“哎,也算是有福气,我就命你为先锋,去赶走普根,拿回盛乐城。等你拿回盛乐城,我就放了这老头,你看如何?”
“一言为定,你不会再改名字了吧?”
“不会。正好,你就带着这五千新军,去给普根点颜色看看,让普根看看,我们家比延的本事。”
说着,就把刚刚收拢的五千降军又派给了比延。
郁律低声说,
“大王,你就不担心他和普根合兵一处?”
“那样不是更好嘛?”
“那……”郁律的眼神看向猗卢。
“这个我说话自然是算数的,我说我不杀,那就肯定不杀,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一个没留神,有人报私仇,把他给杀了,那我也没办法不是?郁律,我听说,你父亲的死,就是他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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