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客厅死寂。
历文成靠在沙发里,几分不可一世的君威,“我回来之后,给历家解决过多少麻烦?”
无人应声。
他沉脸,“平日不知收敛,出事了来找我,我竟不知自己是颗软柿子。”
历景烨到底是长辈,脸一阵青一阵白。
老爷子出来圆场,咳一声,“阿成,是外公的过。”
“外公年事已高,我有心让您享清福。”
听到这儿,历景烨再不明白就过于蠢了。
“你是想当历家的主?”
历文成挑眉,“二伯认为,我不够格?”
“简直是罔顾人伦纲常!你外公还没有退位,我和你大伯都还在这儿,你想做历家的家主?”
“大伯碌碌无为,二伯,您在南边险些被钟老拖下水的事儿,这么快就忘了?”
历景烨理亏,梗着脖子扭头。
历文成把玩着手机,凉森森的腔调,“我碍于母亲的遗愿,弃政从商,不指望你们给我提供什么帮助,只一点,不要给我惹出祸事,不要违法乱纪,否则,斌成一朝坍塌,历家垮台,二伯可知轻重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
历景烨汗毛倒竖,心里直发慌。
他自己因为上错了船,必须低调谨慎。
老爷子不肯将家业交由旁支,继承人人选中,从未考虑过历明谦。
而历家老大一脉,不堪大用。
历文成原本在学校任职时前途光明,若不是为了斌成,几年后,他在市里的地位,将是下一个历明谦。
权贵场,富商圈。
他小历总在哪,哪里忌惮尊敬。
上下三代,迄今为止,唯此一人。
更别说如今家中除了老爷子,其余人与他,无情分可言。
帮不帮,全看心情。
历文成镇定自若,倒茶,吃点心,好不自在。
历景烨是个聪明的利己主义者,他不用担心。
沉默过后,历景烨哑声,“父亲,我听您的。”
老爷子一张脸阴郁,年岁让他对这些事心力交瘁。
良久,他抬头,“阿成,你只说,要怎么做。”
“也简单。”历文成摩挲茶杯,盯水面,“二伯弃车保帅吧。”
历景烨面如菜色,“你——”
“斌成里也有您的位置,何必守着一个四面漏风的基金会?”
“善仁是我几十年的心血。”
他不舍得,更重要的是,他想留着善仁这条后路。
历文成一张脸寡淡,凛声反问,“难道要等火烧到斌成才罢休吗。”
“你是历家的子孙,靠的也是历家的情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不管也得管!”
他蓦地笑出声,“历家的情面,和我历文成,究竟哪一个可以保全家族不落没,二伯,想清楚了。”
一语击中要害。
“善仁马上要换届了是吧。”他叩击扶手,注视着历景烨,“我会以理事长的身份,为二伯排忧解难,有困难吗?”
历景烨骑虎难下。
“我倒是不急,二伯慢慢考虑。”
正说着,历景烨秘书慌里慌张进门。
附耳说了几句,匆忙离开。
招呼都顾不上打。
房中一时静谧。
历文成给老爷子斟了杯茶,白雾徐徐腾空。
“阿成,你道行见长啊。”
他知道老爷子生气,缓和了语气安抚,“您也看到了,我不得已而为之。”
“历家家主。”老爷子哼笑,“你好大的胃口。”
历文成转着茶杯,正经严肃,“这个要求也是为了您,他们几个,仗着您心软,为非作歹,我再不出手,您一世英名毁了。”
“你这么笃定,我会答应?”
“不答应也没事,大不了我不管了呗,回去当我的教书匠。”
他一秒犯浑,老爷子气得直瞪眼,“你还威胁上我了!”
门口窸窸窣窣一阵动静。
方休扒着门框探头,鬼精鬼精的,“太爷爷!”
历文成眼底笑意彻底漾出。
他招手,“过来。”
方休扭扭捏捏进门,走到沙发前,“我又没叫你…”
“不吃教训?”
她瞥老爷子,挤眉弄眼。
历文成一把薅来,按在身边,捏她脸蛋,“我看看,你父亲打你了吗?”
“没…”他手钻进衣摆挠痒,方休慌了,“放开我,你像什么样子!”
老爷子握拳咳嗽,“光天化日,注意影响。”
历文成不逗她了,但也没让她起来,半圈在怀里,“我想跟您商量,选个日子。”
他现在不遮不掩,完全挑明了。
老爷子当着方休的面儿,不好说什么,“太着急了。”
历文成撩眼皮,不避讳方休,“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政商联姻,斌成是多一重保障,但这份保障,又不是只有联姻一条路。”
他偏头,看怀里人的眼睛盯着糕点。
从桌上端来,边喂她,边解释,“善仁在二伯手里发挥不了作用,我接管,您心里还没底儿吗。”
这话不假。
善仁理事长,斌成董事长。
有这双重身份,联不联姻,没所谓了。
董事会里的人也挑不出问题。
什么都想到了,没想到小历总会另辟捷径。
即便如此,老爷子还是有顾虑,“行之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历文成一下接一下捋着方休的头发,“好说,二哥既然说他笼络方家是为了辅佐我,我直接‘献身’方家,何必兜圈子。”
“他肯吗。”
他抬头笑,“不肯,也得肯。”
老爷子摇头,“江山美人,你非要兼得了。”
历文成捅方休的后腰,“听见没有,外公说你是美人。”
“我本来就是。”她拍掉碎渣,扭头对老爷子眨眼,“太爷爷,我从小美到大,是不是?”
“是!”
历文成弹她后脑勺,漫不经心接话,“美人易寻,自带江山的美人可就难寻了。”
方休听出暗示,回头上下打量他,“不容易啊,有事求我?”
他扬唇角,“善仁和青佑福园的事情,还得麻烦方小姐和我共同努力。”
方休脸一垮,“我辞职了。”
历文成知道她是因为宋媛那番话赌气,也知她心里有牵挂。
“权当帮我。”他吻住她指尖,“事成了,我给你奖励。”
“奖什么?”
“到时候告诉你。”
老爷子没眼看,连连叹气,“我上次问你,下一位人选是谁。”
历文成揉捻着方休胳膊上的软肉,淡淡嗯了声。
庞副董清醒之前,得有个备选。
老爷子来回咂摸出不对劲,“你不会选了你二伯吧?”
“知我者,外公也。”
“你睡糊涂了?那是你二伯,就算你不选他,有我在,他到时候也得投赞成票。”
历文成笑了一声。
刚要回答,注意到方休脸上的疤有些发红,抬起她下巴,“这疤怎么回事?”
方休挠了两下,“天冷的时候会发痒,正常,回去抹药。”
“抹药就会好吗?”
“会缓解。”
“我给你预约修复手术。”
他完全跑题,老爷子伸拐棍戳他,“有没有正形儿?”
结果角度偏离,戳到了方休受伤的脚踝。
疼得她一激灵。
“您弄疼她了。”历文成不满,大臂一挥,捞起方休的脚放在腿上,“看,出血了,您一会儿跟方董交代吧。”
老爷子不知情,抬手就要喊医生。
方休赶紧拦,“他骗您呐!这都是他弄的。”
男人声线愠怒,“我弄的?”
她心虚,挣开他跑到老爷子身边坐下。
先前凝滞的气氛经这一玩闹,松散不少。
历文成从回到这个家,全身心扑在集团。
外界说他冷血薄情,诡谲莫测。
此时此刻,也有这样孩童的一面。
老爷子看在眼里,愧疚和不忍,软了他一颗心。
“按礼数来。”他终于松口,“先见家长,再上门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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