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威讲究礼节。
可历文成认为夜长梦多。
“今儿不就见了家长?”他瞥方休,“您不知道,有双眼睛盯着,再不定,这丫头下回跟别人跑了。”
方休脖子一梗,“你胡说八道!”
老爷子当真了,一皱眉,“谁?”
“齐家。”
“齐婧华侄子?”
历文成嗯一声,“家长算见过了,礼,回头补上,我今天请方董过来,没想着让他空手走。”
老爷子摩挲紫砂壶,不知在想什么。
方休饿得眼花。
历文成一直注意着她,看出来了。
“先去前院吧。”他起身,“二哥估计等久了。”
老爷子忽地拉住他手腕,攥得极紧。
历文成停下,“外公?”
“阿成。”他混沌的双眼略微泛红,“你要做家主,历家上下,每个人的利益,你必须维护。”
方休一惊。
历家家主,看起来气派显赫。
实际要操心的事情一箩筐。
一人荣耀,也许给家族添不了多少光辉。
但闯祸了,全家倒霉。
历文成要挑这个大梁,轻松不了。
“我明白。”他轻拍老爷子的手背,“您放心,他们只要不踩底线,我不赶尽杀绝。”
老爷子手骨力气不减,甚至轻微发抖,“你二哥,命不好,若他犯了大错,你也要给他留个悔过弥补的机会。”
历文成顾及他的身体,从不让人在家里提历行之在外的荒唐。
现下听这句话,像是知道了什么。
“外公。”他眉目晦暗,“您有事瞒我?”
老爷子松开他,扶拐棍,“走吧。”
屋外刮起大风,天一霎乌沉沉。
跨过中堂门槛,满屋的人。
鸦雀无声。
方休溜到陈晨身旁落座,在方国威正后方。
历文成扶着老爷子迈向主位两把太师椅。
他在左,老爷子在右。
大敞怀的坐姿,尽摆威仪。
历行之眉心一跳,瞥见历景烨阴沉的脸。
端茶杯,垂眼睑,寒意一晃而过。
历文成撩着茶盖,懒懒散散的模样,“二哥准备一下,下周三和我一起去南边。”
“我?”历行之意外,“我要忙善仁发布会的事情,可能抽不出空。”
茶盖落下,清脆有力的碰撞声。
他太阳穴突突跳,掀眼皮。
历文成双臂闲闲搭在扶手上,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
历景烨适时出声,“善仁的事情,交由阿成办了。”
“您什么意思。”历行之强压惊惧,维持了风度,“发布会事关小休,即便您对善仁另有打算,也得等事情结束啊。”
方休低头扣手,不参与。
心里有数了。
历文成不耐烦,解了两粒西装扣,“发布会由我来办,二哥随我下南方,我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二伯准备善仁换届的相关事宜,有异议吗?”
历行之猛地站起,“父亲!”
历景烨陷在圈椅里,面色惨白。
历文成眯眼,凌厉逼人,“有异议吗。”
气氛暗流涌动。
方休抬眼望去。
男人周身萦绕着高位者的气场。
令人无法忽视,更无法抗拒。
半晌,历景烨点头,音色发沉,“按你说的办。”
历行之僵在原地。
片刻后,他撑着扶手坐下,“发布会由你出面,怎么跟媒体解释你和方家的关系?”
“二哥之前是怎么计划的来着?”历文成挠眉,装想不起。
历行之暗自运气,存了侥幸,“让小休以历二太太的身份出席,阿成,你不会也要用这个法子吧?”
“二哥深谋远虑,我捡现成的了,小历太太的头衔,应该能镇得住那些嚼是非的媒体。”
历行之拧眉,为他着想的口吻,“胡闹!你未来的太太能这么随意定下吗?”
方国威清嗓。
他一怔,起身颔首,“方董,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国威抬手,“罢了,总归都是演戏。”
历文成抿一口茶,假意为难,“如果二哥觉得不合适,那善仁的事——”
“阿成。”历景烨打断他,“行之只是怕委屈了你。”
“能和方家结亲,称不上委屈。”
历行之心里乱糟糟。
本想凭发布会拿捏方家,虽是演戏,也有机会假戏真做。
没料到历文成会越过历景烨,直接掌控善仁。
他望向老爷子,几分恳切。
老爷子不急不缓,一派从容,“晚上,请二爷夫妇来一趟。”
闻言,历行之松了口气。
下一句,这口气却梗在胸腔,激得他咳嗽。
“行之,去公司忙完之后,接你母亲过来,老大在南边住院,连视频,我有事宣布。”
他掩唇连咳好一会儿,将气喘匀。
全家到场,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历文成满意了,顶腮一笑,“二哥,接下来,咱们聊聊车祸的事儿。”
他眼神示意。
陈晨让佣人带方休离开。
已是午饭时间,方休被安排到餐厅用饭。
她前几天没胃口,饿了好几天,狼吞虎咽。
老宅的张婆婆打小喜欢她,陪在一旁。
又夹菜,又添水。
“小休,以后是不是得常来了?”
方休囫囵咽下口中的饭,摇头,“不一定,我爸爸禁我足呢,他让我去哪,我才能去哪。”
“禁足?”张婆婆揪心,“你小时候禁足过两回,一回是偷换行之公子的汤药,一回是在后花园水池里捉青蛙,被发现了还装死,吓得老爷子血压高了一整晚,这回你又做什么了?”
她讪笑,“没什么,我爸爸小题大做。”
忽地,后脑勺被人轻拍一掌。
“小题大做?”历文成抻起西裤坐下,瞥她,“我看你还是不知错。”
中堂里的人陆陆续续进餐厅。
除了历行之。
方休挠头,压低声儿,“你查京郊车祸的事儿了?”
历文成慢条斯理卷衣袖,接了佣人递来的热毛巾擦手,点了点头。
“是跟你二——”她刹住话头,“跟他有关吧?”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她翻眼皮。
陈晨晚了两三分钟进来,在他们这桌坐下。
“阿成,你这个二哥不简单呐,巧舌如簧,车祸那事儿,看来他是想死无对证。”他挤眼,“出门的时候打了好几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到处搬救兵。”
历文成正喝汤,没抬头,“随他去吧,也不是只有这一件事可以牵制他。”
陈晨嘬腮,“道阻且长啊。”
“也算阶段性胜利,我南下的时候他不在市里。”历文成伸手捻了把方休的耳垂,“不然等我再回来,这姑娘非让人生吞活剥。”
他力气大,耳垂嫩。
粗粝的指腹划过,顿时红透。
方休拂开他,唇角下垂,“你去多久。”
历文成笑,“舍不得?”
“没,我得记好日子。”她端正认真,“省得冲撞。”
男人笑容寒了,“冲撞什么。”
“和别的男人冲撞啊,管理好时间,这样对咱们四个人都好。”
“四个?”。
陈晨脸埋在碗里哧哧笑。
历文成恍然,连人带椅,一把大力拖来,声音含笑,“我出门不带女人。”
方休不信。
他就算不带,到了省外,也会有人安排。
老板们大都喜欢出差。
因为换了地方,女人也新鲜。
每每沉沦几日,一个月恨不得出差二十天。
家中老妻望眼欲穿,老头在外飘飘欲仙。
历文成钳住她脸蛋,“我不带女人,你预备在家养男人?”
方休嘴唇自然鼓起,声音含糊不清,“谁在家养啊,都养在外面。出门逛街的时候,绕路去小公寓里待个一小时,多刺激。”
她越说越来劲儿,历文成磨槽牙,贴住她耳畔,“走之前,喂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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