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息仍旧是一副温顺的样子,认罪态度相当良好,实则是吃准了殷逸不会将她如何。
正如殷逸所说,托了这位皇帝陛下的洪福,此事她并未明面上暴露。此时正是万众瞩目的时候,若是此时惩处于她,定是逃不过御史台那群人的眼睛。
既然陛下有意阻止了八王爷,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自毁心血的事儿。
她能看透这个道理,自然心安。说两句软话让陛下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也是他这个臣子和“妹婿”的应尽之责不是?
殷逸哪里看不透她的小主意,心里暗笑她小聪明太多,脸上却仍旧是板着,接着训斥:“这次,念在你是为了查案的份上,朕也就不处罚于你。”
“谢……”
“不必急着谢恩,朕的话还没说完。”
顾今息原本听得一喜,就要拜谢圣恩,哪里想到却被殷逸截下。
顾今息心里有些发虚,听这意思,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就放过她啊!
“是,微臣但凭殿下处置。”
顾今息低头,依旧是一副柔顺的姿态,却让殷逸眼中色彩一深。
方才他没有注意观察,竟然没有发现,这顾今息此时一身不同往日的女装打扮,本就清秀的容貌,配上青绿色的纱裙,更添一份清纯之感。一头青丝不似往日男子之时只是简单束起,而是盘成精致的发髻,以一根桃花木簪子别住,簪子末尾与衣裙同色的流苏,轻轻晃动,随着顾今息的一举一动间,更添三分光彩。
往日里的顾今息,常年是一身男子打扮,无论是官服肃整,还是日常的便服,皆是衣袍宽大,以便易于遮掩女子身形。可与此同时,也将顾今息这份独属于女儿家的温婉美丽,全部隐藏了起来。如今这么一显露,倒真是让殷臻有几分惊艳几分意外。
没想到,方才气话的“千娇百媚”之语,竟然无意中一语中的!
那臻首轻垂,款款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在这一室的灯影摇曳之下,竟也算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陛下?陛下?”
顾今息久不闻声,略微抬眼一打量,谁知道殷逸竟然是在看着自己出神。顾今息本就提心吊胆,哪里敢让他这般打量?
殷逸这才回过神来,想到方才竟然不知不觉间看顾今息看呆了,顿时耳根有些几不可查的微红。
“咳……方才说到何处了?”殷逸轻咳一声,掩饰道。
“回陛下,说到陛下关于微臣行事不端,有失皇家威仪一事的处置了。”顾今息赶忙低头回道。
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让陛下这么怪异地盯着自己打量,还不如受点不轻不重地责罚。
“对,别以为朕会就这么轻易地饶过你!”
不说还不觉得,这一提,殷逸想到顾今息如此娇媚可人的模样,在那间青楼里不知道被多少双秽目玷污过,顿时就是一阵窝火,看向顾今息的眼神中,又添了一份恼怒之意。
“顾卿听令!”
顾今息当即双膝跪地,拱手应道:“臣在!”
“近日京城之中大案频发,先是礼部侍郎之子惨死城郊,再是兵部侍郎横尸家中,这京中,民心愈发不稳!朕要你代朕行检察之职,协同这大理寺上下,尽快破案!”
“这……”
顾今息一愣,没有接旨,反而是有些犹疑。
“怎么,顾卿这是要抗旨?”殷逸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微臣不敢!”顾今息连忙低头,解释道,“只是陛下方才说……说代陛下行事之语,代天子行事自古以来乃是皇子特权,臣万万不敢僭越,故而有所存疑。”
“这倒无妨。”殷逸如此说,自然是思虑过的,“朕登基时日尚短,未有子嗣,你既是长公主的驸马,入了我皇家的玉牒,也算是宗室子弟。代朕行事,也算是说的过去的。”
还有一句,殷逸没有说。顾今息将来终有一日,是要问鼎中宫的,这未来的一宫之主代天子行事,也是说得过去的吧。
顾今息一想,此言有理,又并非什么为难之事,也就爽快地应了下来。
“微臣愚钝,多谢陛下指教,让微臣茅塞顿开。”
“你可别急,朕的要求,可不仅仅是如此。”殷逸悠悠道来,竟是还有追加条件。
顾今息有些苦恼,陛下今儿个真是好兴致,竟似乎是在逗着自己玩儿似的,说话总是说一半,让她这心里,好生忐忑。
“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朕说过,民情鼎沸,破案刻不容缓。你此次的罪过,既然是看在查案的份儿上赦免的,那就一并算到此案之上。朕再给你十日,十日之内,若是不能破案,就别怪朕刻薄寡恩,数罪并罚!”
“十日?!”顾今息倏地抬头,惊呼道。
纵使他们这一趟眠花坊,已经有了些眉目,但此案牵连甚广,就算是有了线索,也不可能在短短十日之内侦破的啊!
“陛下,这实在是太短了!”
“短?看来,顾卿是还没有明白朕的意思。”殷逸脸色紧跟着沉了下来,呵斥道,“朕可以宽宥你们几日,可京中百姓可宽宥尔等?若是这京畿重地的大案,都迟迟没有结果,你让朕拿什么安抚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心!”
顾今息被这一通呵斥,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陛下纵观大局,微臣佩服。微臣虽不才,愿为京畿安稳献上一己之力。”
她虽是女儿身,当初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情。但既然她披上一身官服,领了朝廷的俸禄,为君分忧为民办事,本就是她应尽的职责。方才的话,是她失言了!
“微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嗯,你……”
殷逸应了一声,正待再说话,却被一阵叩门声打断。
几声规律的敲门声后,李公公的轻声提醒在门外响起。
“陛下,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
殷逸闻言,透过开着一条缝隙的窗户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透着东方的鱼肚白。殷逸一愣,不知不觉,竟过了这般久了吗?看这天色,确实是该回宫了。
“朕知道了。”
殷逸应了一声,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顾今息,笑道:“秦青姑娘,既然陪了朕这些时候,就随朕进宫去吧。”
微微带着调笑的语气,顿时让顾今息脸上染上了一片红霞,愣在当场,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殷逸上前扶起顾今息,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顾卿,你如今这身打扮,如何离开此处上朝?跟朕走吧。”
说着,殷逸伸手,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面纱,动作轻柔地为顾今息带上,牵起她的手就拉着她向门口走去。
顾今息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这突然从君臣和睦转换到如今这般……亲昵的局面,当真是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任由殷逸拉着自己,亦步亦趋。整个人只觉得云里雾里,连怎么迈出的房门,怎么出得大理寺的都不知道。
直到殷逸拉着她上了辇轿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却见殷逸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呵,青青这神儿,走得可是够久的。”
“卿卿?!”顾今息脑子一回神,就听到了这个词,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殷逸暗自好笑,她倒是歪打正着,猜着了他的心思。
不错,谁让她给自己取得好名字。青青,既是叫得她的假名“秦青”,也未尝没有“卿卿”之意。
毕竟,关于顾今息的处置,他早已经定计于心!不过,此时还不是让顾今息知晓的时候。
殷逸故作疑惑不悦,道:“怎么?朕还叫不得你一声青青了?”
顾今息这一冷静下来,暗自后悔方才的鲁莽,明白此“青”非彼“卿”,更清楚自己现如今的身份,是一个偶然间被皇帝选中的歌舞伎,而不是朝中的高品大臣,自然也清楚该如何作答。
顾今息巧笑一声,道:“自然不敢,陛下肯如此称呼奴家,自是奴家的荣幸。只是,奴家虽然有幸蒙受陛下恩泽,但终究只是个歌舞伎,身份低微,实在是不配当得起如此殊荣。”
说着美人微微颔首,眼睑轻垂,投下一片阴影,倒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青青这是说的哪里话?朕既赞赏你于曲之一道造诣精绝,又心怜你温顺玲珑。不过是一声称呼,朕说你当得起,谁敢说半个不字?”
顾今息心中一动,终究是个女儿家,听到权掌天下之人对自己说出此种义无反顾的话语,仿佛是年少之时的美梦尽数呈现在眼前,哪里有不心动的?
可是,她终究不是一般的女儿家,只不过是一瞬间的迷失,随即压住心底的悸动,不留丝毫的余地。
从她男装进京那一日开始,这种美梦,就再也没有做的资格!
“皇上厚恩,秦青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实在惶恐。”
话落,头顶传来一丝轻笑,随即顾今息感到修长冰冷的手指捏上自己的下巴,微微使力逼迫自己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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