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欧米伽内。

        “所以，你就是格蕾塔·霍夫曼？”

        凌依坐在维尔汀的身边，看着他对面的霍夫曼，脸上面无表情。

        “是的。”霍夫曼应道，点了点头。

        她取出了菲利普的公文包，双手交给了凌依。

        凌依接了过来，看着这一个公文包，从中取出了那一张照片，眼中闪过一丝倦意。

        凌依沉默了一会之后，向霍夫曼问道：“……他当时的表现怎么样？”

        虽然他已经从陆远口中得知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可他还是想听一听亲历者的讲述。

        “当时因为毒药和枪伤，我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不，应该说我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而后，菲利普从上方的洞中……”

        “……之后，他发出了强大的一击，帮助我们消灭了那一条直线上所有的敌人，随后就在空中消散了。”

        霍夫曼冷静地叙述着，就好像在进行日常的工作汇报一般。

        “所以，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凌依微微点头，说道：“真是个傻子。”

        “您……！”

        霍夫曼“唰”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怒容。

        但很快，在一两次深呼吸之后，她就控制住了自己，重新坐了下来。

        “这是实话，霍夫曼。”

        凌依挥了挥手，灵能如同丝线一般从他的身体中伸出，在空中扭曲盘旋。

        很快，数十道灵能回路就这样出现在空中，散发着微微的蓝紫色荧光。

        “用自己的性命来拯救一个与他交情尚浅的人，这是其一。”

        “明明有数十种不同的方式来达成几乎同样的医疗效果，可他却选择了代价最大的那一种，这是其二。”

        “而最后，在筹集灵能这一方面，他没有选择灵能链接和灵能石，而是选择了【薪柴】，并且一次性推进到了最后一阶段，这是其三。”

        说到这里，凌依顿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呜啊，好苦……

        凌依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咖啡，板着脸问道：“还有什么疑问吗？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在当时，他根本无法考虑这么多的内容，凌依先生。”

        霍夫曼在桌下的拳头微微攥紧。

        “那时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那已经是他在那种情况之下所选的最好的方法了！”

        “他不应该被称为傻子，凌依先生！”

        霍夫曼死死地盯着凌依，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们救回来的两百人的英雄，是为免疫暴雨护具的制作做出了杰出贡献的英雄，同时也是……”

        “……我的英雄。”

        “……”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凌依就这样回看着霍夫曼，眼中满是审视。

        忽然，他笑了起来。

        “你很不错，霍夫曼女士。菲利普没有救一个白眼狼。”

        轻松愉快的氛围重新充斥在了空气当中。

        凌依看着那个公文包，轻声说道：“他是人联第一批灵能方面的学员，而且他还是天分最高的一位。”

        “如果他还活着……算了，不聊这个话题了。”

        凌依及时止住了话头。

        他看着沉默的霍夫曼，询问道：

        “另一件事。据我们对那些幸存者问询，你们在使用现实稳定锚度过暴雨的时候，有一道黑影突然从外面钻过来，出现在了你的身后。此事是否属实？”

        “……我不知道。”霍夫曼摇了摇头：“我当时注视着卡卡尼亚小姐，其余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好吧……”

        凌依眼见问不出更多的东西，看了一眼时间之后，站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去参加在此次行动当中所逝去的人的追悼会。”

        “以你和菲利普的关系，你也可以参加。”

        …………

        “约翰下士，第一舰队海军陆战队的一员，死于阿尔卡纳之手。”

        神父挥动着手指，绕着约翰的小盒子说：“愿主在天堂保佑你……”

        他一个盒子一个盒子地走过，每一个盒子都会停留，都会为他念诵相符合的词句。

        而在公墓的旁边，整齐地站立着两排人。

        他们中的一排是人联目前为止所有的高层，包括第一舰队中的各级军官。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是身着一身黑衣的维尔汀和凌依。

        众人皆低着头，为这些战友的逝去而默哀。

        而另一排，则是这些逝者的家属。

        虽然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家属。

        “……艾瑞克，第一舰队海军陆战队的一员，死于阿尔卡纳之手……”

        “……”

        看到最后一个盒子的名字，神父停顿了一下，随后才继续说道：

        “菲利普，人联特工，死于完成任务、救助队友和他人。”

        “……愿你所救之人永世记住你的名讳，愿你的理想都得到实现，愿你的灵魂得以安息。”

        他说完了之后，就回到了凌依身边。

        凌依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说道：“请家属上前，将自己亲人的衣冠冢依次放进墓穴之中。”

        “不存在家属的，由战友代替。”

        随后，他退了回来，看着众人开始有序的忙碌起来，一言不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到霍夫曼的声音将他唤醒。

        “……凌依先生，菲利普的那个……”

        她指了指代表了菲利普的小盒子，那里没有任何人。

        “他也应该得到安息……”

        “是的，霍夫曼女士。”凌依点了点头，对她说道：“那是留给你的。”

        霍夫曼愣了一下，随后问道：“我、我吗？”

        “是的，你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在霍夫曼的身后微微推了一把，鼓励道：“去吧，霍夫曼女士。他会高兴的。”

        “……”

        霍夫曼没有再说什么。

        她默默地走上前去，走到了那个装着菲利普遗物的盒子前。

        她拂去了盒子上的灰尘，看着这个盒子上刻着的名字，用指肚轻轻摩挲着，一遍又一遍。

        霍夫曼将它放进了土里，轻声说道：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当年的事情也只不过是随手之举。”

        “没有人能够超越你记忆当中的‘我’，即便是我自己也不行。”

        “不过，我会努力向着它前进。”

        “为了我，为了你。”

        霍夫曼用手将土盖到盒子上面，将土慢慢聚拢、压实。

        她起身看着菲利普的坟墓，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转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一句话。

        “很高兴认识你，菲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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