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

        在办理完逝者的葬礼之后、处理了一些事务之后，凌依和维尔汀离开了欧米伽，再次去到了基金会总部。

        凌依需要将繁星的离线机器人接回欧米伽，同时还需要将那一个几近报废的现实稳定锚回收。

        当然，这实际上是人联专门的对外部门的职责。

        只不过这一次凌依有空，而且他也对基金会所生产出来的免疫暴雨护具很有兴趣，所以就顺便跟着维尔汀一起过去了。

        而同样的，维尔汀也需要针对小岛上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进行述职。

        虽然十四行诗他们已经将情况报告给了基金会总部的人，但身为司辰，维尔汀还得过去再讲述一遍几乎相同的东西。

        嗯……虽然是正常流程，但这又何尝不算是一种官僚主义呢？

        直升机上，凌依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维尔汀，捏了捏她的脸，打趣道：“免疫暴雨护具做出来了，你的特殊性弱了很多。”

        “啪”

        维尔汀将凌依捣乱的手拍走，随即又握住了它。

        她靠在了凌依的肩上，平静地回答道：“这是一件好事。”

        “哦？为什么？这下子基金会不就有很多‘司辰’了吗？”

        “因为这样子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随即，她停顿了几秒钟，随后再次说道：“而且，他们是依靠外物所度过的暴雨，而我依靠的是自身。”

        “他们可以是司辰，谁都可以是司辰。”

        “但我就是我。”

        “但你不会因为这个而感到失落吗？”

        “我为什么会失落？”维尔汀睁开了眼，反问道：“难道因为我不再特殊，十四行诗他们就会离开我？难道因为我不再特殊，你就会离开我？”

        “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

        维尔汀有些恼怒。

        她直接飞扑到凌依身上，抱着他的脸就开啃。

        “喂——嘶，你别咬啊……”

        …………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小梅斯梅尔。”

        “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凌依……”

        在相互问候之后，双方都没有再度说话。

        对小梅斯梅尔而言，凌依是当初出逃队伍中的一员，甚至可以说是策划者之一。

        就因为这件事情，她现在对于维尔汀的态度也称不上多友善，更何况是凌依这个不算很熟的人呢？

        而对于凌依来说，小梅斯梅尔的失误，导致了计划败露。

        这迫使他们改变了出逃的时间，最后迎面撞上暴雨。

        但更要命的是，小梅斯梅尔并没有害他们的想法。相反，她是在了解了暴雨的真相之后，在见识到了那些疯狂的神秘学家之后，才做出的选择。

        她所希望的是他们活下去。

        所以，凌依也不能真的对小梅斯梅尔冷下脸来，毕竟她也是一片好心……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过了一会之后，小梅斯梅尔率先开口了。

        “……你的脸上是怎么了？为什么上面这么多牙印？”

        小梅斯梅尔充满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被家里的啮齿动物当做磨牙器了吗？”

        “噗嗤。”

        听到她的话，凌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之后，在维尔汀的死亡凝视之下，他缓缓止住了脸上的笑容，只剩下肩膀还在微微抽搐。

        “你、你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问题……嘶……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说正事吧。”

        凌依回头微微看了一眼维尔汀，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腰间，向后退了一步。

        小梅斯梅尔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一个东西递给了维尔汀。

        “拉普拉斯让我把这个给你，这次研究的最后成果，所有人智慧的结晶，免疫‘暴雨’的护具。”

        “——一把你用不上的东西。”

        小梅斯梅尔语带讥讽地撑开了那把缎面纯白的伞。

        “第一代‘平衡伞’，它由一个转换器、一个调和仪和一个术式核心组成。”

        “转换器能够根据施术者的实际情况，架设一个在“暴雨”中进行施术的平衡场。调和仪的图案则来自阿派朗学派的卷轴——露西女士模拟了它适配已知的162种副作用的情形，均取得了良好成果。”

        “卷轴的原件已经归还学派，这是它的简化和复制版本。”

        “……但这162种诅咒并不是全部，对吗？”

        小梅斯梅尔点了点头。

        “是的，很可能还有未知的副作用等待发掘，所以平衡伞还在测试阶段。最后是这个术式核心。一开始，它被命名为‘37-露西结’，以纪念为此次研究做出巨大贡献的两位发现者。”

        “但两位当事人均表示了反对。”

        “……是的，我还记得37当时的说法。”维尔汀微微颔首：“她不想要命名权，她更希望用这个结的数学性质去命名它，尽管这会让人们叫不出来。”

        “露西女士对术式核心的冠名也毫无兴趣，因此选择权便来到了研究的第三贡献者，阿德勒·霍夫曼先生身上。”

        小梅斯梅尔将目光转向了凌依，继续说道：“阿德勒·霍夫曼先生则将这一个权利送给了他的姐姐，格蕾塔·霍夫曼女士。”

        “而格蕾塔调查员则希望用……”

        “……用菲利普的名字来命名。”

        凌依开口了，他的嘴角蕴着一抹嘲讽的微笑。

        “而基金会高层拒绝了这一项提议。”

        “他们的理由是什么？”维尔汀忍不住问道：“菲利普所做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

        “他不是基金会的人，这是基金会所研制的东西，这样子影响不好；成功找出咒语的是卡卡尼亚和马库斯，为什么不由他们的名字命名……”

        “这就是他们给出的种种理由。”

        “呵呵……维尔汀，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

        维尔汀没有做出什么回答。

        她实在没有想到，就因为组织和立场不同，基金会高层就可以将一个人的功绩所掩盖。

        “这其实没什么的，维尔汀。”凌依拍了拍她的肩膀，随意地说道：“这就是政治。”

        “而且，菲利普不需要基金会的施舍，人联会给菲利普他应得的荣耀。”

        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连属于基金会的小梅斯梅尔都忍不住微微侧了侧头。

        小梅斯梅尔沉默了一会后，继续说道：“……最后，命名权还是回到了阿德勒研究员的手中。在他的建议下，我们使用了格蕾塔调查员的姓氏来命名——虽然他们两个姓氏一样。”

        “霍夫曼结——这就是它现在的名字。”

        “最后，伞柄里注入的非对称核素R能使携带者免于暴雨症候的感染——不过这尚未得到实验。”

        “没关系。”

        维尔汀接过了伞，说道：“它正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如果你对它的使用方式没有疑问，我就回康复中心了。那里还塞满了因公嘶吼、流脓、爬行的研究员们，急需一些磁疗的照料。”

        “……一把伞是不是太少了？我想五把——不，十五把，也许会更合适我。”

        这是个超乎意料的问题，小梅斯梅尔错愕地止住了脚步。

        维尔汀继续说道：“我的手提箱无法保护人类，而人联的特殊装备产量十分稀少，他们需要借助平衡伞来越过‘暴雨’。”

        “在今后的行动中，也许我会遇到许多——”

        小梅斯梅尔的神情可称无言。

        她看了维尔汀一眼又一眼，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随后，她抿了抿嘴，说道：

        “……这只是样品，司辰。基金会大堂有‘平衡伞’的领用申请表格——你要多少把伞，慢慢填写吧。”

        她快步离开了，似乎一秒也不愿多待。

        “……谢谢你，小梅斯梅尔。”

        阳光正好。

        撑开伞，在手中缓缓转着。

        金色的几何线条印在白色的伞面内，洋溢着绚烂夺目的光芒。

        “……37没有说错。”

        “这是一个优美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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