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在发出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之后，整个灵能聚合体中的能量近乎完全消散，就此彻底消失在了世间。

        他的身躯崩解成蓝白色的光粒，随后缓缓在空中随风而去。

        惊心动魄，却又无声无息。

        霍夫曼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没有丝毫动作与声音。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去问她在想什么。

        直到通讯器的声音打断了这一份宁静。

        “重复。‘暴雨’倒计时24小时。所有外勤人员，立刻返回基金会总部避难。”

        “重复。‘暴雨’倒计时24小时……”

        “哔哔——”

        “霍夫曼，我是塞梅尔维斯。已经到最后预定的撤离时间了……你知道的，如果时间已到，我们不会等待......”

        霍夫曼抓住通讯器，沉默地看了它几秒钟之后，回答道：“塞梅尔维斯，你们先行撤离。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

        “滋——霍夫曼，任务比不上你的生命！你们可以先回去......”

        “不，塞梅尔维斯，这次任务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霍夫曼打断了塞梅尔维斯的话：“——甚至于，不仅仅是我的生命。”

        她向陆远投去了问询的眼神，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陆远拍了拍身后的金属箱子，点了点头，给予了霍夫曼肯定的答复。

        “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有自己的方法来度过暴雨。”

        “什么方法......好吧，祝你们好运。”

        霍夫曼没有再说什么。她关闭了通讯器，看向了自己的学生和卡卡尼亚，脸上似乎带上了一丝歉意。

        “很抱歉，两位，这是我的一些私心。”

        “......我想完成菲利普最后的愿望——找到重塑免疫暴雨的方法。”

        “而这，需要你们两位的帮助。”

        她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独断专行而难以启齿，又或者是在给马库斯和卡卡尼亚思考的时间。

        霍夫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卡卡尼亚似乎并没有听到霍夫曼的话语。

        她望着伊索尔德所站立的......“方才”伊索尔德所站立的区域，一言不发。

        方才伊索尔德在又一次邀请她无果之后，便通过传送术式离开了这里，就在菲利普拯救霍夫曼的过程之中。

        她对于伊索尔德的表现很失望，很痛苦。

        或许是体内残存的药剂影响了她的思维，落雨般的泪水从她的脸颊上落下，凝成晶莹的丝线，滴落到地上，汇聚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洼。

        “......海因里希已经死了，我们还有什么方法去寻找到答案呢？”卡卡尼亚背对着霍夫曼，哽咽着说道：“我和马库斯在您醒来之前，就已经对《拯救》进行了探查，有一些新发现，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我们不能成功了......再也不能了......”

        她捂住脸，刺耳的笑声从她的指尖流出。

        “你们知道吗……我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够在‘暴雨’中幸存。”

        “我的末日……已经提前到来过了。”

        “倘若我要这样耻辱地苟活，我宁可和世界一起毁灭。”

        霍夫曼没有回应，只是看向了自己的学生。

        “马库斯，思考，阅读。”

        “......什么？”

        “对于你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我相信，你会找到答案的。”

        说完，她就走向了陆远，似乎是在向他询问着什么。

        马库斯看着导师有些落寞的背影，没有上前追问霍夫曼的意图，而是尝试着使用着自己的思绪，来解开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去林间寻觅，西勒诺斯——西奥菲尔的诗，也是在这种绝望的心情中写下的吗？”

        “那他又为何把遗作命名为《拯救》……？他焚烧了自己和几乎所有的画，又为何独独留下它？还有那些格格不入的笔触……”

        似乎是药剂的作用，思绪前所未有地清明。

        “海因里希说我分享给了‘你们’拯救之道，带‘你们’面见了引导之人……”

        “拯救……拯救……难道说……”】

        闭上眼。

        过去所阅读的一切信息，顺着因药剂而汹涌的血脉，尽数汇聚在眼前。

        卡卡尼亚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摇了摇头，毅然转身准备离开。

        马库斯没有劝阻。她仍旧在思考。

        【……如果我成功了，便能阻止线索人物死亡。

        即使我牺牲了，也将能使卡卡尼亚彻底背向伊索尔德。

        您取回的理性，是这么指引的吗，霍夫曼女士……？

        “我并不畏惧牺牲。我害怕的是一无所知地死去。”】

        “......伊索尔德？”

        马库斯喃喃自语。

        她猛地睁开眼睛，叫住转身离去的背影：“等一下，医生！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卡卡尼亚并未理会。她已下了决心。

        “——不要步入幽微！”

        离开的身影被拉住了，马库斯的面孔上是前所未有的决心。

        “不要走向疯狂，也不要走向绝望，医生。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我们还有希望补救这一切——用只有你和我才能做到的方法！”

        ......

        “......对不起。”霍夫曼对着陆远低下了头：“关于菲利普的事情......”

        “没关系，霍夫曼女士。”陆远摇了摇头：“这是他的选择。”

        “在正常情况下，人联尊重每个人的决定，即使他对于我们很重要......”

        “菲利普是我们第一批灵能者中最具天分的存在，他的灵能天赋甚至得到了首席的肯定。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天赋好的话，他甚至无法使用【薪柴】。”

        【薪柴】是一个爆发类、献祭类的能力，其原型为某世界的【燃血】秘术，可以消耗使用者自身的血液来化作临时的能量。

        在经过凌依、凌玖和伊雪的共同改造之后，【燃血】变为了由灵能所驱动的能力，其后面还多出了三个步骤：【燃躯】、【燃忆】、【燃魂】。

        当然，因为多了后面几部分的内容，他们都认为【燃血】这个名字已经不再适合这个全新的秘术。

        因此，经过共同的商讨，他们决定将其称为【薪柴】。

        以自身为薪柴，化作燃烧一时的璀璨焰火。

        而多了后面几步之后，这一能力的作用效果大大增强，将原本所【燃血】化作的低层次能量，变为了近乎顶层的灵能。

        同时，其在后面几步所产生的灵能量也大大增加，几乎可以让使用者完成从三级灵能者到七到八级灵能者的伟大飞跃。

        但与之相对的，其代价也高昂了许多。

        因此，繁星虽然将这个秘术教给了灵能者们，但她实际上并不推荐他们去使用。

        陆远没有和霍夫曼提到，使用【薪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使用者不仅要一步步眼睁睁地感受着血液沸腾、身体崩解、记忆消散乃至灵魂燃烧的痛苦，其内心还必须十分坚定。

        （解释一下，这四个是可以分批进行的，但是菲利普自己也没有使用过这个秘术，为了确保成功率和担心拖得时间太久救不回来，他就决定一起进行。）

        （所以到了最后，菲利普还留存着部分记忆和灵魂，可以与他们正常交流。）

        因为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身体和精神的保护机制就会自动开启，终止【薪柴】的进程。

        “......”

        霍夫曼沉默了一会后，问道：“他有留下什么吗？”

        “......不多。他所有的个人物品应该都在我们的装甲运兵车上，我们从办事处内撤离的时候他顺手带了出来。”

        “我们在撤离运兵车之前，将其驶离了歌剧院的正门。如果重塑没有将运兵车完全摧毁的话，我们应该还可以找得到它。”

        “多谢......那关于任务的事情？”

        “您是我们之中最有经验的人，对此次任务也是全程跟进。我们听从您的安排。”

        “感谢你们的信任。”

        霍夫曼回头，看了一眼拉住卡卡尼亚正在说些什么的马库斯，嘴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经历了导师的一次死亡，资历尚浅的学生似乎也得到了成长。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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