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好久，石云璐才开口，说的一句话，却让华克志有点摸不着头脑。

        老华，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得说实话。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好啊。

        哪儿好？

        哪儿都好。

        石云璐的身体向他靠近了些，那你说，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多月前，我给你的建议？

        什么建议？

        跟我合作。说着，石云璐又向他靠近了些，几乎是脸贴着脸，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却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了华克志的耳朵里，而且是全方位的合作。

        华克志本能地躲闪着，浓郁的香水味道，几乎要让他昏厥。他屏住呼吸，努力地保持着定力，想用一句玩笑来化解此刻的尴尬，我说，你没喝多吧？

        正在此时，突然间只听得外面“啪”地一下，灯光突然熄灭，包厢里一片漆黑。

        俩人都被吓了一跳。从隔壁包厢也隐隐约约传来客人的吵嚷声。农家乐的老板连忙给每间包厢都送来点燃的蜡烛，一边忙不迭地连声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突然跳闸了。正在抢修，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静谧中，蜡烛的小火苗在黑暗中蹿动着，桌上的杯盏碗碟，也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模样。华克志望着身边的石云璐，微弱的烛光，照出她的脸庞的剪影，端庄秀美，眼神温柔，鼻梁挺拔，嘴唇微微翘起，更显出几分娇小可爱。

        好像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她，华克志突然间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心跳明显加快，一条腿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华克志笑了，明显笑得有些夸张，呵呵，这下倒好，农家乐居然也成了烛光晚餐？

        石云璐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身体又向他靠近了些，抓住华克志放在桌面上的手，用自己的手心轻轻婆娑着。她又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她能感觉到，华克志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呼出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热乎乎地。但是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石云璐一边将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口，同时整个身体软软的，靠在他的身上。漂亮的双眸在幽暗中闪闪发亮，放肆地紧盯着华克志的双眼，大有一眼想要看到他的心里的执着。华克志的目光躲闪回避着，但是由于靠得太近，不管他看到哪儿，怎么也躲不开石云璐咄咄逼人的凝视。于是到最后，只好低垂眼帘，望着自己的脚。

        但是石云璐似乎还不肯就此罢休。她伸出双臂，搂住华克志的后背，整个身体完全瘫软在他的身上。她闭上眼睛，用嘴唇寻找着他的嘴唇。华克志还是尽量躲闪着，却无济于事。此刻的这个男人，反而成了任人宰割的柔弱羔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就像刚才突然间陷入黑暗一样，突然间大放光芒。他们俩都被吓了一跳，明晃晃的灯光，让毫无思想准备的石云璐有些睁不开眼。她本能地松开双手，羞红了脸，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当然，很快石云璐便从自己的失态失态中恢复过来，于是又坐回原处。那种充满诱惑的目光瞬间消失，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淡一笑道，不好意思啊。

        此刻的石云璐，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第一次和华克志见面时的那种怯生生的样子，一脸的无辜。在华克志看来，惟其如此，才更显得楚楚动人。

        缓了缓情绪，石云璐才说，老华，我们之间，其实无论为对方做什么，都谈不上一个谢字。所以，并不是让你谢我什么，是诚心诚意想让你帮帮我。我遇到了一个过不去的坎，这回真的是没办法了。

        华克志继续佯装不知，有什么事这么严重？

        石云璐有些急了，好了，别兜圈子了。我诚心诚意请你帮忙，还不行吗？就是浩利家具的那份提单，在鹿特丹被扣货的的事。

        华克志刚想说什么，还未开口，便被石云璐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说是我自己要求改的提单，还出了保函，对吗？我承认，这件事当初是我自己欠考虑。但是，对于你来说，要想把舱单改过来，可能会费些周折，但也并不是绝对办不到的事啊。何苦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呢？

        华克志轻轻摇头，苦笑道，石总，我的石小姐。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怎么会变成是我跟你过不去了呢？我还想请你高抬贵手呢。

        这回，轮到石云璐佯装不知了，呵呵，怎么又变成你求我帮忙了，这又从何说起？

        华克志说，拜托，你也别兜圈子了。差不多一个月前，是你自己问我，遇到了什么麻烦，还说会帮忙打听一下。你不会不记得吧？

        石云璐好像才刚刚突然想起，哦，你是说汇宇家具的事吧。是啊，我是说过，要帮你打听一下。但是没能打听到什么，好像也不能怪我吧？

        华克志拿出香烟想要点烟，又觉得有些不礼貌，于是又放在桌上。石云璐马上说，你抽吧，没关系的。

        华克志还是摆摆手谢绝了。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啊。表面上看，帮不上忙，确实不能怪你。但是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跟汇宇家具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怎么突然间就会冒出一个天价滞期费来？而且后来据我们了解，汇宇家具的收货人，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把货提走，所有的滞期费都已经付清。在提货之前，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事后才要求船公司补偿损失，换作任何一家船公司都不会答应的。哪怕就是打官司，也是收货人必输无疑。这应该是一个常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难道不是很蹊跷吗？

        石云璐能感觉到对方的咄咄逼人，但依然面不改色，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客户觉得滞期费太贵了，重新提出索赔，不是很正常嘛？客户就是客户，哪怕就是胡搅蛮缠，有时候你也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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