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顾泽芝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得罪了这位何二小姐，她哪里知道因为她和沈韫安亲近，早就已经被锦平无数闺秀看成了假想敌，而这位何二小姐，就是其中最激进的。

    何家前朝的时候也是一方大家，奈何落魄得早。若不是如此，当年的何雪轻就不必计算百出坏了顾凌波的姻缘，最后换自己嫁给了沈明远。她费尽心机做了沈家的当家主母，自然不会少帮衬娘家，这样的事情多了，便招了沈老夫人的恨。

    何家在这个出了门子的姑奶奶支持下，终于又缓过一口气来，到底没落得衣食不继的地步，可也再回不到当年的繁华境况了。

    但凡败落了的世家，怀念起往昔荣光之时，连回忆都是镶了金边的。何二小姐自小耳濡目染，便落下了个目无下尘的症候。在她看来，自己这样的出身和人品，合该嫁进沈家做少奶奶的，对沈宝珠这样的庶出小姑子，也不必留什么情面。沈韫严对她来说老了些，沈韫安却正正好，等她进了门，必要将之前那些小妖精全发落了，昂首挺胸地做沈家的二少奶奶。

    真是，发的一场好梦啊！

    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顾泽芝。

    何二小姐早就咬碎了银牙，如今好不容易捏住了把柄，能一石二鸟同时打击沈宝珠和顾泽芝，这样大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

    “表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她声音刻意拔高了，连主人席上都能听到。沈宝珠一抬眼，就看见沈夫人面色不善地望了过来，连忙低下了头。

    可惜今日春绯姨娘按礼数不能上席，她不擅与人对吵，又怕沈夫人和沈明远责骂，更加瑟缩了几分。

    “真是无聊，就不能让人清清静静吃顿饭么？”顾泽芝在心里哀号。

    “席还没开，何二小姐就醉了。”她微微一笑，准备结束这场无趣的争论。

    “我没醉，怎么？表妹不敬兄长，这样没规矩，还说不得了么？”何二小姐恨顾泽芝更甚，见她肯接话，顿时激动得恨不得站起来，鬓边的珠花都颤了。

    “何二小姐好大的规矩，我却不知道，来别人家做客，开口便教训主人，这是哪里的规矩？”顾泽芝皱了眉头，脸色冷了下来，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何二小姐一番，笑容里就带上了讽意。

    “何二小姐这南珠头花不错。”

    她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何二小姐听了，脸却“唰”地红成一张大红布，讪讪地闭了嘴。

    古人说不要以貌取人，古人也说，先敬罗衣后敬人。

    何家虽然勉强能过得去，可若比起顾、沈、兰、涂这些人家，不过算个温饱。何二小姐穿的戴的，也就是一眼望去还算得体，最点睛的一朵珠花，却是顾泽芝在沈宝珠的妆奁里见过的。

    你一个老是来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安安分分吃你的饭也就罢了，还大言不惭地挑拨起人家兄妹情分来了，真是蹬着鼻子上脸！

    席上其他的人也不过是沈家、何家几个远房亲戚的姑娘，此时见何二小姐瘪炮，知道也没什么热闹可以看了，又哈哈笑着谈论起首饰脂粉、明星戏子来，一时风平浪静，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宝珠在桌子底下握住顾泽芝的手，眼睛里泪盈盈的。顾泽芝安慰似地拍了拍她，却也大为头痛，前一世的沈宝珠，没有这么脆弱啊！

    “平日倒不知道你这么牙尖嘴利的。”一时宴毕，客人都纷纷退席。沈韫安见顾泽芝也要走，连忙顾不得跟相熟的朋友推杯换盏，急急忙忙撂下酒杯，追了出来。

    “你的耳报神也真快，不会是特意监视我呢吧？”顾泽芝脚步都没放慢半步，半真半假地道。

    “瞧你说的，哪儿能呢，我对你最是放心不过。”沈韫安被她瞧破了，讪讪笑着解释道。

    顾泽芝不置可否，却听沈韫安又道，“铺子我已经替你看好了，你何时有空？跟我去一趟瞧瞧，有什么不满意也好说出来，我再去寻也好。”

    这却是一桩正事儿，顾泽芝前一世吃够了没有钱用捉襟见肘的亏，重生后一直想自己有个能有出息的产业，不是一味地依靠顾谢桥给她的铺子、庄子。何况，她暗暗苦笑一下，前一世她什么都有，却也没经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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