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姐？”忽然一道略显关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昙昼的思考，她微微侧目过去，只见萝芝轻轻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师姐，旭和长老在叫你。”

    昙昼闻言抬起头来，目光对上了旭和长老的眼神，或许是她沉思的时间过久，旭和长老产生了一种她也认同自己想法的错觉来，便开口道：“昙昼，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现在两方人马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分毫，急需一人来打破这种诡异的静谧。

    旭和长老以为昙昼会是那样一个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见昙昼目光微顿，从队伍之中站了出来道：“长老，在今日之前我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救一人或救苍生。固然今日不救一人来日能救之人更多，然一人不救何以救苍生。眼前之人不救，一时之火不灭，何况远在天边之人，远在天边之火？”

    她的声音仿佛洪钟大吕，虽缓而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万钧之势震撼着在场诸人的心灵。全场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名弟子呢喃自语道，“一人不救何以救苍生。”

    随着这一声点燃冷场的话语落下，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齐声高呼。

    “一人不救何以救苍生！”

    原本就面如动容之色的诸人在听到这样一番慷慨激情的话语之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寒风瑟瑟，可他们的心是热的。

    “一人不救何以救苍生！”

    “一人不救何以救苍生！”

    越来越多的声音附和，仿佛能削金断玉，端的是一派君临天下的铁血激昂。夜色弥漫开来，雪光掩映之下，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声音空谷回响，仿佛要将整座山峰都震得颤动起来。旭和长老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番场景，这一辈的仙门弟子出奇的团结，就好像什么困难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旭和长老的眼眶泛起湿意，很快就被空气渲染成薄薄的白霜，他拄着法杖，连连说了三声“好！”字。

    所有人在此处安营扎寨，昙昼原本坐在篝火旁边取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簌簌的踏雪声，她微微侧目过去，只见萧寂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不远处的位置，似乎正在和人对峙，昙昼的目光移了过去，落在那名穿着粉裙，背着大刀的少女身上。

    少女名为何知落，年纪轻轻就已经迈入金丹，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人物。

    只是，昙昼一想到前几日夜里见到的那副场景，心中就不免开始怀疑起来，何知落为何会出现在白马金堂，原本她前往白马金堂纯属意外，只是因为想探查那只水妖的来源到达逝水之岸，谁料遇到了船娘催促她过河。

    昙昼知晓这河上定然有什么掩人耳目的法宝，是以白日里并无半分端倪，只有夜间会显露出怪异之处——而那水妖大概率也来自白马金堂之中。

    只是她发现了这一点前往白马金堂，顺带寻找解决自己天魂残缺的办法，那何知落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心中怀着疑虑，不免看向何知落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打量，对上何知落的视线，她才后知后觉这样并不礼貌，报以歉意的一笑。

    萧寂与何知落早就相识，大约是在几年前前往一处秘境之时，两人并肩作战，交托后背。也算是过命的生死之交。或许是察觉到昙昼的视线，萧寂与何知落说了句什么，两人转身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

    何知落倒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大大方方道：“在下，刀宗何知落。前几日夜里在白马金堂见到你，虽说只是点头之交，但也算缘分一场。听闻今夜你们准备前往查探山脚雾气一事，虽然我修为不算高，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你们带上我，我多少可以帮上一点忙。”

    “这件事很危险。”昙昼好言提醒，其实她并不准备深入其中，只是打算在外围观察一圈。毕竟这件事对于他们几个小菜鸡来说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困境。

    “就像你之前说的一样，一人不救，何以救苍生。我虽然不是什么心怀大志之人，但好歹也是修界的一员，自然不可能随便放弃。”何知落大义凛然的一番话将昙昼的话堵了回去。

    她拧眉侧目注视着何知落，良久问了一个问题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下轮到何知落沉默了，她半晌才声音艰涩开口道：“我与人有愧。我这一生虽短，但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百姓，无愧宗族，唯负一人。心魔顿生，修为不前。现想补救，未知及时否。”

    字字锥心，昙昼神魂俱震，仰头看她，“所以，山脚的黑雾源自于你？”可她才金丹修为啊，到底是惹了什么人物？

    何知落又不说话了，只艰难点头。

    像是要呼应何知落的一番话，天地传来一声惊雷，黑云如潮。白茫茫的天地之中仍有植被覆盖，几人缓步向前，一路途经悬崖、峭壁，终于来到山脚的位置。

    虽然冰雪难掩，但山脚的位置依旧是极寒之地，冷风如刀，切割大地。眼前的一切都被黑色的雾气覆盖，什么也看不见。昙昼伸手打出一道火苗，火焰所过之处，明亮异常，隐隐可见其中露出的奇石怪树，忽然，几人对上了一双如野兽般凶相毕露的眸子。

    扶馀楚猛地一哆嗦，下意识闭上双眼又想起什么拦在诸人面前，“你们快走，我拦住它。”话音落下，他忽然“咦”了一声，就好像方才所见皆是错觉一般，黑雾之中的一切都消失了。

    但也仅仅是方才的一眼，诸人都能察觉到对方实力的强大，绝对在旭和长老之上。

    几人不敢深入其中，连忙赶回营地之中。坐于篝火之前，光源描摹了每一个人的脸，扫出他们的五官，昙昼的一半脸隐在黑暗之中，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坛酒，用灵力温热之后递给大家，热酒下肚，驱散了几人心中的寒意和惧意。

    昙昼垂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抓着酒坛的边缘，手指微弯，沉声询问何知落道：“现在，我希望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招惹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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