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过去，腾蛇驾驶的车辆不知道行了多远。

    只知道高速两边城市、乡镇、农村、田野、高山、荒地来回变换。

    陈佳歆此刻还睁着眼睛，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思绪飞入九重霄天。

    王一也没有睡，他侧头看着身边佳人地身姿，心绪已被对方填满。

    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想安慰对方，却害怕对方再次落泪。

    她从小到大吃了太多苦，经历了太多离别，受了太多的委屈。

    其中有一部分还是因为自己，王一怎能不愧疚？

    如果和自己相遇的代价是忍受三年的委屈，这会不会太大了点？

    自己与对方相遇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好像并无任何代价。

    他什么都不用做，令江高中便早已有一位绝色佳人等待着对自己敞开心扉，张开怀抱。

    数天以前自己怀着对陈佳歆的鄙夷和不屑进入了令江高中，对方任凭自己奚落嘲讽。自己还因为一点破事重重摔了对方，对方却还是不计前嫌地在谢强面前保护自己，大清早起来给自己熬粥喝，担心自己不好好吃饭，担心自己空调开的太冷而着凉。

    甚至在自己做噩梦的时候，也是陈佳歆出现在自己梦中将自己从梦魇之中拽了出来。

    王一，你凭什么呢？

    王一如此在心中质问自己。

    就像电话中自己的母亲所说那样：要是没有母亲的帮助与那三个月的陪伴，这么好的女孩儿根本不可能搭理自己是谁，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同车而坐，还能…

    “王一…”

    陈佳歆的声音打断了王一的思绪。

    “怎么了？”王一思绪被打断，回过神语气温柔地问道。

    “你貌似一直在偷看我？”陈佳歆转过了头。

    “你后脑勺长了眼睛吗？”王一笑着反问。

    王一心里清楚，陈佳歆是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光发觉自己在偷看她的。

    “这倒没有，”陈佳歆摇头。

    “那你如何知道我在偷看你的？”

    陈佳歆闻言伸出柔荑指了指车窗玻璃，“它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玻璃又不会说话，”王一故作痴傻地说。

    陈佳歆笑了，“如果我能让玻璃说话呢？”

    “哦？”王一满脸疑惑，心说陈大小姐要搞什么名堂，“如果你真的有能让玻璃说话的魔法，那你必须得教给我。”

    陈佳歆没有回答，侧过身用身体遮挡住王一的视线在车窗玻璃上写了一些什么东西。

    写完后她身子挪开，示意王一去看。

    “我—会—说—话—”王一下意识读了出来。

    随即他溺爱地看向陈佳歆，“陈大小姐，你只是写了这四个字，但玻璃并没有说话呀！”

    陈佳歆笑容愈甚，“不记得我为什么跟你乘车了吗？”

    “当然记得，”说起这件事王一就心疼得厉害，“我害怕你表面故作坚强，更害怕你坦白后会离我而去，我不想刚和你相遇就和你分别。”

    陈佳歆听得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自己在王一心中心中是有分量的，而且分量貌似不轻。

    “不对！”陈佳歆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摆了摆，“起初我是拒绝的，因为我害怕打扰到腾蛇先生的休息…”

    “没关系的少夫…呃，没关系的陈小姐，这是我作为司机的分内之事！”

    开车的腾蛇插话道。

    王一气的咬牙切齿！

    你少夫都说出来了，第三个“人”字嘴快点带出来能死是不是？

    此刻，他无比怀念那位开网约车的司机师傅。

    “呵呵呵…谢谢！”陈佳歆朝腾蛇礼貌道谢。

    她的笑声就像是铃音般清脆，很是悦耳。

    而后她看向王一继续说道：“是因为你说你心疼我，让我照顾你的玻璃心。我不想看到你为我担心，所以我才会听你的。”

    王一恍然。

    他之前确实这么说过。

    ”王一，你再读一下我在车窗玻璃上写的这四个字。”

    王一点头，“我—会—说—话—”

    话音刚落，王一猛地回过了味来，“陈大小姐，你算计我！？”

    “你既然有一颗玻璃心，那你肯定是块玻璃。”

    陈佳歆笑问道：“所以我是不是能让玻璃说话？”

    王一哭笑不得，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算计别人，今天竟然被算计了。

    “佩服！”王一双手抱拳，发自内心地说道。

    “不对，你应该这样！”

    陈佳歆说着双手抬起，在胸前比了一个爱心。

    这一刻，王一的心都酥了。

    ……

    时间飞快流逝，月华匿于西海，夜晚更加黑暗。

    陈佳歆双眸紧闭睫毛弯弯，嘴角带着似有若无地笑意，显然已经睡着很久了。

    座椅按摩功能已经被王一关闭，唯恐惊扰对方的睡眠。

    “腾蛇，我们现在距离令江还有多远？”王一轻轻扫开遮挡住陈佳歆睫毛地刘海，而后轻声细语询问腾蛇。

    “还有三小时出头的车程，少爷您不休息一会儿吗？”腾蛇小声回应，“从针对谢强开始，到现在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样下去要出问题的。”

    “嘘！”腾蛇说到针对谢强，王一当即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而后指了指陈佳歆。

    对方现在还不知道此事，王一也不打算让她知道。

    腾蛇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王一视线移向车子的中控屏，看了一眼时间后继续道：“现在凌晨两点二十七分，返回令江的时间差不多在早六点半左右。时间还来得及，把车子开到市东海边栈桥，我要陪陈大小姐去看日出。”

    “好！”腾蛇领命，“我可以开快点，六点之前应该可以到。”

    王一摇头，“别开那么快，保证安全，毕竟陈大小姐还在车里。”

    腾蛇微微一顿，而后小声回道：“少爷，我知道您喜欢陈小姐，但爱人先爱己，您得照顾好自己才是。”

    “你到底在说什么？”王一语气不善地反问。

    “少爷您别怪我多嘴，陈小姐睡前就嘱咐你让你安心睡觉，要是她醒来后看到你眼圈红肿，她会难受的，”腾蛇说到此处顿了顿，“你也知道，陈小姐心思很细腻。”

    “开你的车！”

    王一丢下这句话，侧头看向一旁进入深度睡眠的陈佳歆，“集团的人常说以我的性格若没有拂晓在背后撑腰根本活不下去，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要没有了你，我才是真的活不下去。”

    ……

    一小时以前，陈佳歆困意上涌，将睡未睡之际……

    “困了就赶快休息吧！明天还有课，”王一侧身关闭了座椅地按摩功能。

    “哦！”陈佳歆呢喃了一声，作势就要去解身上的安全带。

    王一见状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陈大小姐，乖！”

    陈佳歆悻悻然抽回了手，“那好吧！”

    她扯了扯安全带，而后将座椅靠背往下调了调，“要是我打呼噜的话你要叫醒我。”

    “打呼噜？”王一忍俊不禁，“你平时说话的声音都绵软无力，睡觉打呼噜我是不信的。”

    “你才绵软无力！”陈佳歆幽幽地白了眼王一。

    “快休息吧！要是我先睡着你可就睡不着了，”王一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佳歆道。

    “为什么？”陈佳略微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语气之中似有疑惑。

    “因为我睡着之后很不老实，不仅打呼噜，而且放屁磨牙说梦话，搞不好还梦游呢！”

    “嘁～”陈佳歆乐了，“知道你在哄我开心，不过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腾蛇你告诉陈大小姐，我是不是睡着之后很不老实？”王一询问腾蛇。

    后者闻言目光下意识移向后视镜，心说真的假的，我咋不知道？

    可是下一刻他便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王一那深邃如渊得双眸，似是在无声地告诉自己你要是不顺着我的话说下去，那你就等死吧！

    腾蛇吓了一个激灵，连忙移开视线注视前方道路，“是…是的！”

    “真的啊？！”陈佳歆一脸不信，“那腾蛇先生说说王一睡着之后都做过什么事儿呢？”

    “这….呃…这个…”腾蛇一时间犯了难。

    没有的事情怎么说？

    “有什么说什么，没关系我不会怪罪你的，”王一出声提醒。

    言外之意就是你赶紧编。

    腾蛇懂了！

    “行！那我就说一说，”腾蛇一边开车一边开口道：“陈小姐您别看我家少爷从白到晚板着一张脸，其实他睡着后可抽象了！”

    抽象二字一出，陈佳歆瞬间提起了兴致，“嗯嗯？然后呢？”

    “记得有次跟少爷去外面吃饭，我开着车突然听到后座传来一声声类似于电锯发动的声音，我还以为少爷从哪里整过来一台电锯呢！于是我问少爷，少爷，您哪搞的一台电锯？”

    “可是半分钟过去后面电锯声音不断，却始终没有响起少爷的声音。我通过后视镜一看，才发现少爷原来睡着了，那哪是电锯声，分明是少爷的呼噜声。”

    “少爷头歪得像是烧鸡一样，”腾蛇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而后问陈佳歆，“陈小姐，您见过那种烧鸡吗？就是头歪成“o”型的那种。”

    “嗯嗯！”陈佳歆认真点头。

    “当时少爷就是那样，整个头歪了一百八十度，下巴都跑头顶上去了。”

    王一在旁听得满脸黑线，头歪一百八十度这还是人吗？那成啥了？

    你大爷的，编也编的贴合实际一点好吗？

    腾蛇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接到自己的电话，让他开车载自己兜风，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对方这是在趁机发泄情绪。

    腾蛇越说越来劲，“少爷当时鼻子冒泡嘴巴流口水，因为头歪的太厉害，口水都流到额头上去了。”

    “还有，少爷一条腿搭在座椅扶手上，另一条腿高高抬起都够到天窗上去了。我还以为少爷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当时给我吓得…”

    “我赶紧把车靠边停好，解开安全带去摇晃少爷想把他晃醒。这一晃不要紧，少爷的鼻涕泡撞到座椅靠背上直接炸开，崩了他自己一脸。那场面，啧啧啧…简直不要太雷人。”

    陈佳歆满脸怪异，她终于听出来这是腾蛇在满口胡诌了。

    “还没完呢！少爷鼻涕泡一炸他就说起了梦话，他说自己是变形金刚，要去打特斯拉，给我吓得啊！我心说少爷好好的，怎么会和电动汽车过意不去呢？”

    “呃…”陈佳歆汗颜，顺着腾蛇的话说道：“你也许听错了，王一说的可能是去打哥斯拉。”

    “哦！是的，是哥斯拉！”腾蛇故作恍然大悟，“没一会儿少爷就开始磨牙，’吱吱嘎嘎‘地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当时少爷的那劲头，不是我夸大其词，但凡在他嘴里塞跟钢筋他都能嚼成铁屑。”

    陈佳歆闻听此言下意识看向王一，却见王一单手扶额，脸黑成了锅底色。

    “或许是磨牙声太大了，少爷竟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他问我…”腾蛇模仿王一的声色继续道：“腾蛇，这还是国内吗？我怎么听到周围有人在打机关枪？你他妈的不会给我干到战场上来了吧？”

    “说完两三秒后少爷眼皮一合又睡着了，他翻了个身头埋到座椅里面，屁股都撅到天上去了，”说到这里腾蛇自己都绷不住了，哈哈哈地大笑个不停。

    王一无语至极，让你逗陈大小姐开心，你倒是把自己给逗开心了。

    陈佳歆跟着尬笑两声，“呵呵…好有趣！”

    听到陈佳歆的声音，腾蛇当即收起笑容，“陈小姐您听我接着说，还没完呢！”

    王一心说：还没完是吧？那你完了！

    “那不我坐在驾驶座上嘛！少爷的屁股正好对着我，我刚想回头继续开车，少爷突然“噗噗噗噗噗”地放起了连环屁，声音就像是机关枪，我都怀疑自己上战场了。“

    “俗话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连环屁又臭又响！当时整个车内空间就像是被人塞了臭袜子、过期榴莲和螺狮粉，熏得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噗！”陈佳歆还没笑，王一反倒是率先忍不住了，“行了行了，差不多了。”

    “哦！”腾蛇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巴。

    若非心知腾蛇这是在逗陈佳歆开心，王一非得活生生给对方掐死。

    王一放开扶住额头地手看向陈佳歆，“陈大小姐，你怎么不笑？”

    “嗯…可能是太困了吧！”陈佳歆说着伸了伸懒腰。

    可她心里却在想：腾蛇先生都把你说成这样了，我怎么可能笑的出来！

    ”好！你休息吧！”王一看向腾蛇，“腾蛇，把车载音乐关掉。”

    王一话音未落腾蛇便已经关闭了音乐。

    “王一…”

    “怎么了？”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还要上课，你也早些睡觉。”

    “放心，我会的。”

    王一重重点头。

    “我知道在我睡着后你一定会偷偷看我，我允许你看，但不允许你看太久，”陈佳歆眼皮越来越重，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会！”王一摇头。

    “你肯定会的，你都看我一晚上了！”陈佳歆翘起嘴角。

    “不，”王一再次摇头，一本正经道：“你睡着以后我就不会偷偷看你了，我会光明正大地看。”

    “噗！”陈佳歆忍俊不禁，“那我重新编制一下语言，我允许你光明正大地看我，但不允许你看太久。”

    “你是害怕我审美疲劳吗？”

    “不是的，从上车开始你就一直在哄我开心，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休息！”

    王一话音刚落，陈佳歆便合上了眸子。

    ……

    将时间线拨回到现在。

    车辆仍在朝令江方向疾驰。

    “少爷，您要实在不困可以闭上眼睛养神。人的身体机能是有极限的，您难道忘了当初四爷教导您的那段时间，您因身体超负荷而流鼻血的事情了吗？”

    “腾蛇，我问你！”

    “啊？”腾蛇明显一愣，“少爷您问吧！”

    “闭上眼睛我还能看到陈大小姐吗？”

    “卧槽！”未曾设想，腾蛇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还得是您！”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明天我到学校里睡好了，”王一不悦地摆了摆手。

    “唉～”听自己的情种少爷这么说，腾蛇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假使有人连你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却愿意苦苦等你三年之久，就算原因令人唏嘘，你也会感动。”

    “假使有人愿意早起为你做一顿早餐、有人因担心你的安危而深更半夜站在电梯口脚冻得血紫，只为等你回来、有人为了方便给你送东西而特意买一个置物架，却因没有工具徒手拧螺丝将手指咯变形、有人因为你想体验鬼屋强忍害怕陪你一同进去的时候，你也会爱上她。”

    “少爷，正因如此您才更要好好照顾自老老实实睡觉。为了自己、更为了她！”腾蛇说道。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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