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英离开后。

    苗主任对其他两人做了介绍。

    郭嵩是许枝英的助理，苗主任是人事部负责人。

    最右边坐的那位穿着条纹Polo衫的是行政部主任。

    皆挂了官职。

    管理层面试几个非编制义工。

    闻所未闻。

    自我介绍环节轮到张洋。

    方休定了定神，仔细听。

    “你的简历上说是孤儿，你是孤儿院长大的吗？”

    “不是。”张洋语气同她人一样淡漠，“我一个人长大的。”

    “凭自己？”

    “对，兼职，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

    “为什么想成为一名义工？”

    “积德，下辈子不想当孤儿了。”

    苗主任哑口无言，清了清嗓，继续问，“你有什么特别的技能来胜任这份工作吗？”

    张洋沉默片刻，回答，“我力气大，可以陪聊天，爱玩，算吗？”

    会议室一阵笑。

    方休忍得辛苦，悄悄掐自己大腿。

    轮到她。

    郭嵩翻过上一人的报名表，捏起她的。

    “林婷？”他突然重复这个名字，“你呢，为什么想成为一名义工？”

    这个问题方休刚刚用手语回答的许枝英。

    现下郭嵩提问，她得用软件播放。

    听完回答，郭嵩卷了一折袖口。

    他低着头，方休看不明白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挺好的。”郭嵩后仰在椅背，脸上带笑，“院里就需要有这样意识的工作人员。”

    他语气寡淡，听不出异样。

    方休镇定自若，决定赌一把。

    赌郭嵩对她的印象到底还有多深。

    已经过去太多年，而且他当时注意力只在方芷身上。

    和方休仅仅几面之缘。

    物是人非。

    时过境迁。

    记忆不一定深刻。

    面试大概进行了一小时。

    最后两位主任商议决定，除了那两个男学生跟报名表上所选岗位不同，其余人无变化。

    方休分到特殊儿童区。

    张洋分到失智老人区。

    出会议室后，几人要去放自己的行李。

    方休低头默默跟上，穿过一楼大厅，到了后院。

    她下意识扭头，看到郭嵩倚在前台。

    好像在安排工作。

    室外光线刺眼，室内人影忽明忽暗。

    方休蓦地想起两人初次见面。

    是方芷大二那年的暑假，郭嵩约方芷去市图书馆。

    她非要跟着，坐在两人身后的桌子上，把郭嵩从头研究到脚。

    那天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

    吃的是什么，方休想不起来。

    太久远。

    也不会有人记得。

    ……

    青佑福园的待遇不错，工作人员住的是单间。

    工作地点不同，但宿舍在同一层。

    虽然小点儿，但好过跟人一起住。

    方休趁机给秦姐发消息，查郭嵩这几年的动向。

    只有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日后才好应对。

    再集合时，苗主任旁边站着几位同样挂着证件的工作人员。

    “这是未来几天带你们的老师，好好相处啊。”

    方休找到穿着「特殊儿童」工作服的那位。

    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姐，表情严肃，有股班主任的气质。

    胸前的证件上写着：茅敏。

    方休小幅度鞠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您好，我叫林婷。

    茅敏极淡地点头。

    “跟我来吧，先熟悉一下环境。”

    方休亦步亦趋，和张洋擦肩而过。

    带张洋的老师是个男人。

    短眉小眼，八字胡，笑起来一脸奸滑相。

    方休多看了两眼。

    “留心自己的事儿。”茅敏瞥她，“离那老胡远一点。”

    方休一怔。

    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默默点头。

    青佑福园里面很大。

    各个区域划分明确，均有两栋楼。

    大门外的简介上写着，园内上至老人下至儿童，共有800余人。

    医疗团队210人，教育团队57人。

    其余人员45人。

    兵多将广。

    以服务为宗旨，以慈善为核心。

    整整三天，方休她们这些新来的义工从早到晚都在上课。

    除了第一天熟悉了环境，其余都在室内。

    没机会接触其他。

    上课的内容也很奇怪。

    除了偶尔穿插一些沟通技巧、注意事项之外，便是介绍青佑福园的历史和温暖事迹。

    听得方休很急躁。

    她不喜欢没有进展的感觉。

    晚上回到宿舍，张洋在Unknow内线说话。

    “最近园里有重大活动。”她好像是在啃黄瓜，“咱们这些新人，到时候是要在活动现场表现的。”

    方休锁好门窗，问，“表现什么？”

    “跟那些大老板们夸这儿好呗，不然为什么这几天一直洗脑？”

    伍迪那边收到秦姐查来的消息，同步给她俩，“张洋说得不错，青佑福园两天后举办捐赠活动，是为了一个自闭症儿童。”

    方休摩挲杯子思考，“是不是会有媒体到场？”

    “奇怪的就是没有官宣媒体，也没有任何筹款倡议。活动连政府部门也会派人去，怎么可能没有媒体呢？”

    张洋嗤笑，“为了树立那些人默默奉献的形象呗。”

    方休赞同她的说法，“没准儿会偷偷放进来。boss，你想办法联系一下之前发过青佑福园相关通稿的媒体，给咱们的人安排个机会。”

    “遵命。”伍迪吹了一记口哨，“我在跟小历总开会，小方方，你要换人吗？”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那边已经换了声音。

    “小休，在听吗。”熟悉的低磁醇厚。

    方休面上腾热浪，“你们开会吧，我先下了。”

    助听器扔在桌上，一晃一晃。

    她抬手在脸颊旁扇风。

    搞什么啊。

    内线，Unknow技术组、张洋都听得到。

    这情况还怎么张得开口。

    两日后。

    早晨六点。

    青佑福园全体工作人员开始忙活。

    方休和张洋被安排到门口迎宾队伍里。

    身穿及膝工作套裙，佩红色绶带。

    还得穿高跟鞋。

    衣服都是园里以前置办的。

    方休那双鞋子不合脚，走一步，掉一只。

    索性站在一个地儿不动。

    茅敏忙着看几个小孩彩排节目，抽空催她。

    “去背一背咱们园里的介绍！”

    方休想说她一个哑巴，会有谁来问她。

    不过看茅敏的态度便罢了。

    早晨八点。

    园内准备就绪。

    方休和张洋站在大门两侧迎接。

    八点半。

    陆续有车进山。

    方休调整了下胸口的衣服，那里有枚微孔摄像头。

    她站的位置刚好可以拍到上山车辆。

    迎宾队伍里有几位老员工，熟练地引捐助者进去登记。

    站在方休前面的人离开，视线范围更大了。

    到场的一共有四位，车和车牌都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是普通的社会爱心人士。

    第五辆和第六辆车一起到门口。

    前面那辆车门打开，穿着黑西裤的长腿蹬地。

    是伍迪。

    后面那辆……

    方休眯起眼，磨牙。

    用她骗来的、骚气的法拉利。

    车上下来两个男人。

    前面的西装笔挺，短发干净利落，笑如春风。

    风流倜傥的商大少爷。

    后面的身裹黑风衣，戴着黑墨镜。

    保镖打扮都遮不住的凌人气势。

    不是历文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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